唯哇一聲埋在祁鵬肩上大哭。
祁鵬輕拍她的背,想:就這麼斷了念想,也是好的。
撓
徐全挑著豆腐腦出門。剛剛送了一大碗給趙家,自己也留了一碗回來再吃,他哼哧一聲扛起扁擔,回頭看看鎖好的門窗才離開。
扁擔上的鈴鐺多年來穿街過巷,人們都記住這個響聲。有些嘴饞的娃兒遠遠聽見,就從視窗探出個小腦袋,嚷道:“小徐哥!豆腐腦!”然後被家裡人扯回去。
徐全賣豆腐腦不規定只收錢,也可以用麵粉或粗米來換。誰家包子做多了,拿來一兩個也可以換取一碗,所以徐全生意好,才一兩個時辰就能把豆腐腦全賣光。
今日才出門不久就在路上做了幾樁生意,徐全樂呵呵收起銅錢,挑起扁擔要走。路過一個高個子,模樣挺陌生,應該不是鎮裡的人。他一身粗布衣裳,臉色冷漠,一直盯著徐全的豆腐腦。徐全想著這是想買豆腐腦呢,於是伸出一根手指示意,指指豆腐腦再指指鈴鐺上兩個銅錢。男子默不作聲,轉頭繼續趕路。
徐全見對方沒興趣,便挑起扁擔繼續走。等今日的豆腐腦都賣清光,剛好就在離家不遠,眼看太陽也要西斜了,就收拾吃飯的行當趕回家。
才出巷子就遠遠地見路上行人對著趙家指指點點,徐全心存疑惑趕過去,發現之前那個高個子男人正雙膝跪地向著趙家行大禮呢!
徐全吃一驚,還以為趙家出啥大事了,跑過去才看見門前石墩上坐著的趙老爺子正優哉遊哉地抽著水煙筒,對他人的目光毫不在意,瞧見是他過來了,才揮揮手示意徐全回家去。
徐全越看越奇怪,倒是很聽話地挑著行當回家。一邊走一邊仔細打量那個高個子,可惜男子稍稍垂著頭,任徐全左看右看都看不出個所以然。
徐全暗忖趙家也只是普普通通一門戶,怎麼就突然有個大傻子跪到趙家門前呢?這麼想著,剛好拐到巷口,突然腦子一空,回頭看著那個大傻子。
那個人很年輕,長相頗為端正,眉目間隱隱透著張狂;唇抿著,神色肅穆,目不轉睛地直視前方。可是慢慢揣摩著,細心揉捏,在胸腔中給描得細緻點,便經不起推敲。
好比書上說的人面桃花,這麼點歲月就足夠去忘記一個人的模樣了。或許說,不敢想而已。十年了,任那張孩子臉孔長成怎麼樣的光景,能輪到徐全去揣測麼。又或許說,敢想了又怎樣,能瞧見麼。
於是乎,當真見了,既陌生又熟悉,好似胸口隔靴搔癢的錯覺,恨不得往胸口撓上一把,又或者撓上那人一把。
可徐全都沒撓,回家去了。
鍋裡的豆腐腦放涼了,徐全盯著它,整個人幾乎魔怔。好容易回過神,取過糖水罐澆了些糖水在上頭,端上碗推門出去。
徐全來到趙家門前,看見男子還跪在原地。他兩個時辰前在鎮上見過男子,想著若是從前那小子的性子,估計也跪足兩個時辰了,也不怕把腿跪斷了。
他過去蹲下,把碗遞到那人跟前。趙老爺子只看著,沒阻止。
男子抬眼看看徐全,深邃的眼神似乎在一刀刀颳著徐全的皮肉;可是他沒動,又垂下頭。
趙老爺子吐出一口煙,淡淡說道:“給你的接著,這麼些年便連這點禮數都沒了。”
男子這才接過碗,胡吃海喝地把那碗豆腐腦吃幹抹淨,還是連渣都沒留下。
趙老爺子哼一聲,對著徐全說:“阿全收拾一下,是時候開飯了。今日你爹晚些才回來,留些飯菜給他就可以。”
徐全接過碗,對趙老爺子點點頭。
面
天漸漸黑了。
徐全跟著趙老爺子用飯,他有些心不在焉,一頓飯也不知道多少吃進嘴裡。
外頭的不速之客並不受歡迎,一直在外頭跪著。他一動不動好幾個時辰,也就徐全那碗不飽肚的豆腐腦墊墊肚子。
趙老爺子吃過飯就發睏,坐一會就回房歇息。徐全等他進房裡頭了,才從掛籃哪裡掏了一把晾乾的掛麵,起灶子下了大大一碗麵條,末了他還弄來一個雞蛋加進去。
等他那碗麵條起鍋,天色都黑了,路上靜悄悄的,只有幾家斑斑燈火閃爍著。平日趙當家的外出夜歸,徐全便在趙家點了一個燈籠,好方便他回到家門口不用摸黑,想不到今日也方便了他偷偷摸摸給男子送吃的。
他蹲下身把碗遞過去,男子不但沒接,連看都不看。徐全皺皺眉,把碗筷往他那頭推推,男子依然不為所動。徐全有點氣,再推推,也沒見男子眨一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