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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生合十道:“老衲無能,致增少俠病苦。”令狐沖道:“大師說哪裡話來?大師為晚輩盡心竭力,大耗清修之功。晚輩二世為人,實拜大師再造之恩。”方生道:“不敢。風老先生昔年於老衲有大恩大德,老衲此舉,亦不過報答風老先生之恩德於萬一。”方證抬起頭來,說道:“說什麼大恩大德,深仇大恨?恩德是緣,冤仇亦是緣,仇恨不可執著,恩德亦不必執著。塵世之事,皆如過眼雲煙,百歲之後,更有什麼恩德仇怨?”方生應道:“是,多謝師兄指點。”
方證緩緩說道:“佛門子弟,慈悲為本,既知少俠負此內傷,自當盡心救解。”方證先是與令狐沖細細詳說了易筋經的來處後方道:“《易筋經》的功夫圜一身之脈絡,系五臟之精神,周而不散,行而不斷,氣自內生,血從外潤。練成此經後,心動而力發,一攢一放,自然而施,不覺其出而自出,如潮之漲,似雷之發。少俠,練那《易筋經》,便如一葉小舟於大海巨濤之中、怒浪澎湃之際,小舟自然拋高伏低,何嘗用力?若要用力,又哪有力道可用?又從何處用起?”令狐沖連連點頭,覺得這道理果然博大精深,和風清揚所說的劍理頗有相通處。
方證又道:“只因這《易筋經》具如斯威力,是以數百年來非其人不傳,非有緣不傳,縱然是本派出類拔萃的弟子,如無福緣,也不獲傳授。便如方生師弟,他武功既高,持戒亦復精嚴,乃是本寺了不起的人物,卻未獲上代師父傳授此經。”令狐沖道:“是。晚輩無此福緣,不敢妄自幹求。”方證搖頭道:“不然。少俠是有緣人。”令狐沖驚喜交集,心中怦怦亂跳,沒想到這項少林秘技,連方生大師這樣的少林高僧也未蒙傳授,自己卻屬有緣。
方證緩緩地道:“佛門廣大,只渡有緣。少俠是風老先生的傳人,此是一緣;少俠來到我少林寺中,此又是一緣;少俠不習《易筋經》便須喪命,方生師弟習之固為有益,不習亦無所害,這中間的分別又是一緣。”方生合十道:“令狐少俠福緣深厚,方生亦代為欣慰。”
方證道:“師弟,你天性執著,一切事物拘泥實相,於‘空、無相、無作’這三解脫門的至理,始終未曾參透,於生死這一關,也就勘不破。不是我不肯傳你《易筋經》,實是怕你研習這門上乘武學之後,沉迷其中,於參禪的正業不免荒廢。”方生神色惶然,站起身來,恭恭敬敬地道:“師兄教誨得是。”
方證微微點頭,意示激勵,過了半晌,見方生臉現微笑,這才臉現喜色,又點了點頭,轉頭向令狐沖道:“這中間本來尚有一重大障礙,此刻卻也跨過去了。自達摩老祖以來,這《易筋經》只傳本寺弟子,不傳外人,此例不能自老衲手中而破。因此少俠須得投我嵩山少林寺門下,為少林派俗家弟子。”頓了一頓,又道:“少俠若不嫌棄,便歸老衲門下,為‘國’字輩弟子,可更名為令狐國衝。”方生喜道:“恭喜少俠,我方丈師兄生平只收過兩名弟子,那都是三十年前的事了。少俠為我方丈師兄的關門弟子,不但得窺《易筋經》的高深武學,而我方丈師兄所精通的一十二般少林絕藝,亦可量才而授,那時少俠定可光大我門,在武林中一放異彩。”
令狐沖站起身來,說道:“多承方丈大師美意,晚輩感激不盡,只是晚輩身屬華山派門下,不便另投明師。”方證微微一笑,說道:“我所說的大障礙,便是指此而言。少俠,你眼下已不是華山弟子了,你自己只怕還不知道。”令狐沖吃了一驚,顫聲道:“我……我……怎麼已不是華山派門下?”
方證從衣袖中取出一封信來,道:“請少俠過目。”手掌輕輕一送,那信便向令狐沖身前平平飛來。令狐沖雙手接住,只覺全身一震,不禁駭然:“這位方丈大師果然內功深不可測,單憑這薄薄一封信,居然便能傳過來這等渾厚內力。”
只見信封上蓋著“華山派掌門之印”的朱鈐,上書“謹呈少林派掌門大師”,九個字間架端正,筆致凝重,正是師父嶽不群的親筆。令狐沖隱隱感到大事不妙,雙手發顫,抽出信紙,看了一遍,真難相信世上竟有此事,又看了一遍,登覺天旋地轉,咕咚一聲,摔倒在地。
待得醒轉,支撐著站起,忍不住放聲大哭。方生問道:“少俠何故悲傷?難道尊師有甚不測麼?”令狐沖將書函遞過,哽咽道:“大師請看。”
方生接了過來,只見信上寫道:
“華山派掌門嶽不群頓首,書呈少林派掌門大師座前:猥以不德,執掌華山門戶。久疏問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