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上負著一個包袱,再看他腰間時,原來他竟連兵刃也沒攜帶。
令狐沖不知這老者姓名來歷,不知何以有這許多武林中人要跟他為難,更不知他是正是邪,只是欽佩他這般旁若無人的豪氣,此時江湖各路武人正都要與自己為敵,不知不覺間起了一番同病相憐、惺惺相惜之意,便大踏步上前,朗聲說道:“前輩請了,你獨酌無伴,未免寂寞,我來陪你喝酒。”走入涼亭,向他一揖,便坐了下來。
那老者轉過頭來,兩道冷電似的目光向令狐沖一掃,見她不持兵刃,臉有病容,是個素不相識的少年,臉上微現詫色,哼了一聲,也不回答。令狐沖提起酒壺,先在老者面前的酒杯中斟了酒,又在另一隻杯中斟了酒,舉杯說道:“請!”咕的一聲,將酒喝乾了,那酒極烈,入口有如刀割,便似無數火炭般流入腹中,大聲讚道:“好酒!”
只聽得涼亭外一條大漢粗聲喝道:“兀那小子,快快出來!咱們要跟向問天拚命,別在這裡礙手礙腳。”令狐沖笑道:“我自和向老前輩喝酒,礙你什麼事了?”又斟了一杯酒,咕的一聲,仰脖子倒入口中,大拇指一翹,說道:“好酒!”
左首有個冷冷的聲音說道:“小子走開,別在這裡枉送了性命。咱們奉東方教主之命,擒拿叛徒向問天。旁人若來滋擾干撓,叫他死得慘不堪言。”令狐沖向話聲來處瞧去,見說話的是個臉如金紙的瘦小漢子,身穿黑衣,腰繫黃帶。他身旁站著二三百人,衣衫也都是黑色,腰間帶子卻各種顏色均有。令狐沖驀地想起,那日在衡山城外見到魔教長老曲洋,他便身穿這樣的黑衣,依稀記得腰間所繫也是黃帶。那瘦子說奉了東方教主之命追拿叛徒,那麼這些人都是魔教教眾了,莫非這瘦子也是魔教長老?
邊思索著,她邊又斟一杯酒,仰脖子幹了,讚道:“好酒!”向那白衣老者向問天道:“向老前輩,在下喝了你三杯酒,多謝,多謝!”
忽聽得東首有人喝道:“這小子是華山派棄徒令狐沖。”令狐沖晃眼瞧去,認出說話的是青城派弟子侯人英。這時看得仔細了,在他身旁的竟有不少是五嶽劍派中的人物。原來此地在場武林人士竟是正邪混雜,俱為一人而來。
那魔教的瘦小漢子叫道:“姓向的,快跟我們去見教主,請他老人家發落,未必便無生路。你也是本教的英雄,難道大家真要鬥個血肉橫飛,好叫旁人笑話麼?”向問天嘿的一聲,舉杯喝了一口酒,卻發出嗆啷一聲響。
令狐沖見他雙手之間竟繫著一根鐵鏈,大為驚詫:“原來他是從囚牢中逃出來的,連手上的束縛也尚未去掉。”對他同情之心更盛,心想:“這人已無抗禦之能,我便助他抵擋一會,糊里糊塗地在這裡送了性命便是。”萬料不到,就因這臨時起意的念頭,令狐沖結識了魔教長老向問天,二人更聯手退敵,幾番激鬥突圍,竟給她二人殺出重重包圍,逃出生天!向問天更是對她欣賞已極,二人於途中結下金蘭兄妹之誼。
好不容易得脫死地,兩人都已甚為疲累,分別倚在山石旁閉目養神。令狐沖不久便睡著了。睡夢之中,忽見盈盈手持三隻烤熟了的青蛙,遞在她手裡,問道:“你忘了我麼?”令狐沖大聲道:“沒忘,沒忘!你,你到哪裡去了?”見盈盈的影子忽然隱去,忙叫:“你別去!我有很多話跟你說。”卻見刀槍劍戟,紛紛殺來,她大叫一聲,醒了過來。向問天笑嘻嘻地道:“夢見了情人麼?要說很多話?也不知哪家小子那麼好福氣得你看上。”令狐沖臉上一紅,也不知說了什麼夢話給他聽了去。
向問天道:“小妹,你要見情人,只有養好了傷,治好了病,才能去找他。”令狐沖黯然道:“我……我沒情人。再說,我的傷是治不好的。”向問天道:“我欠了你一命,雖是自己妹子,總是心中不舒服,非還你一條命不可。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定可治好你的傷。”
令狐沖雖說早將生死置之度外,畢竟是出於無奈,只好淡然處之,聽向問天說自己之傷可治,此言若從旁人口中說出,未必能信,但向問天實有過人之能,武功之高,除了太師叔風清揚外,生平從所未睹,他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分量之重,無可言喻,心頭登時湧起一股喜悅之情,道:“我……我……”說了兩個“我”字,卻接不下話去。這時一彎冷月從谷口照射下來,清光遍地,谷中雖仍陰森森的,但在令狐沖眼中瞧出來,便如是滿眼陽光。
向問天道:“咱們去見一個人。這人脾氣十分古怪,事先不能讓他知情。小妹,你如信得過我,一切便由我安排。”令狐沖道:“那有什麼信不過的?大哥是要設法治我之傷,這是死馬當做活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