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字是個“娘”字。
只見那婆婆從桌上取過一隻碗來,突然間頭上一陣滾熱,大叫一聲:“啊喲!”這碗中盛的竟是熱水,照頭淋在她頭頂。
令狐沖大罵:“賊婆娘,你幹什麼?”只見她從懷中取出一柄剃刀,令狐沖吃了一驚,一急之下穴道竟為衝開。她一動之下,便見得那布條之上乃是天下第一大瞎子,不男不女惡婆娘。”她登時暗暗叫苦:“原來這婆娘裝聾作啞,她是聽得見說話的。
她見那婆婆持刀便要動作,突然之間,心中閃過了一個念頭,更不細思,大聲道:“你是不戒和尚的老婆!”那婆婆身子一震,退了一步,說道:“你——怎——麼——知——道?”聲音乾澀,一字一頓,便如是小兒初學說話一般。
令狐沖大聲道:“你心中還是念念不忘這個負心薄倖、好色無厭之徒,否則他去上吊,為什麼你要割斷他上吊的繩子?他要自刎,為什麼你要偷了他的刀子?這等負心薄倖、好色無厭之徒,讓他死了,豈不乾淨?”
那婆婆冷冷地道:“讓他——死得這等——爽快,豈不——便宜了——他?”令狐沖道:“是啊,讓他這十幾年中心急如焚,從關外找到藏邊,從漠北找到西域,到每一座尼姑庵去找你,你卻躲在這裡享清福,那才算沒便宜了他!”那婆婆道:“他罪有——應得,他娶我為妻,為什麼——調戲女子?”令狐沖道:“誰說他調戲了?人家瞧你的女兒,他也瞧了瞧人家,又有什麼不可以?”那婆婆道:“娶了妻的,再瞧女人,不可以。”令狐沖覺得這女人無理可喻。
那婆婆冷笑道:“現下有兩條路,任你自擇。一條是你快快娶儀琳為妻,別害得她傷心而死。你不娶儀琳,也就娶不得第二個不要臉的壞女人。”她十多年來裝聾作啞,久不說話,口舌已極不靈便,說了這會子話,言語才流暢了些。
令狐沖道:“儀琳固然是個好姑娘,難道世上除了她之外,別的姑娘都是不要臉的壞女人?”那婆婆道:“差不多了,好也好不到哪裡去。你到底答不答允,快快說來。”
令狐沖道:“儀琳小師妹是我的好朋友,她如知道你這麼逼我,可要生氣的。”那婆婆道:“你娶了她為妻,她歡喜得很,什麼氣都消了。”令狐沖道:“她是出家人,發過誓不能嫁人的。一動凡心,菩薩便要責怪。”那婆婆道:“倘若你也出了家,菩薩便不只怪她一人了。我這就來給你剃頭!”
令狐沖忍不住哈哈大笑,說道:“原來你是準備給我剃頭,是要我出家,以便娶小尼姑為妻。你老公從前這樣幹,你就叫我學他的樣。”那婆婆道:“正是。”令狐沖笑道:“天下光頭禿子多得很,剃光了頭,並不就是和尚。”那婆婆道:“那也容易,我在你腦門上燒幾個香疤便是。禿頭不一定是和尚,禿頭而又燒香疤,那總是和尚了。”說著便要動手。
令狐沖心想:這婆婆瘋瘋癲癲,只怕什麼事都做得出,須得先施緩兵之計,說道:“婆婆,我問你,一個人負心薄倖、好色無厭,好是不好?”那婆婆道:“那又何用多問?這種人比豬狗也不如,枉自為人。”令狐沖道:“是了。儀琳小師妹人既美貌,對我又好,為什麼我不娶她為妻?只因我早已與另一位姑娘有了婚姻之約。這位姑娘待我恩重如山,令狐沖就算全身皮肉都給你割爛了,我也決不負她。倘若辜負了她,豈不是變成了天下第一負心薄倖、好色無厭之徒?不戒大師這個‘天下第一’的稱號,便讓我令狐沖給搶過來了。”
那婆婆道:“這位姑娘,便是魔教的任大小姐,那日魔教教眾在這裡將你圍住了,便是她出手相救的,是不是?”令狐沖道:“正是,這位任大小姐你是親眼見過的。”那婆婆道:“那容易得很,我叫任大小姐拋棄了你,算是她對你負心薄倖,不是你對她負心薄倖,也就是了。”令狐沖道:“她決不會拋棄我的。她肯為我舍了性命,我也肯為她舍了性命。我不會對她負心,她也決不會對我負心。”那婆婆道:“只怕事到臨頭,也由不得她。恆山別院中臭男人多得很,隨便找一個來做她丈夫就是了。”令狐沖大聲怒喝:“胡說八道!”
那婆婆道:“你說我辦不到嗎?”走出門去,只聽得隔房開門之聲,那婆婆重又回進房來,手中提著一個女子,手足被縛,正是盈盈。
令狐沖大吃一驚,沒料到盈盈竟也已落入這婆娘的手中,見她身上並沒受傷的模樣,略略寬心,叫道:“盈盈,你也來了。”盈盈微微一笑,說道:“你們的說話,我都聽見啦。你說決不對我負心薄倖,我聽著很歡喜。”那婆婆喝道:“在我面前,不許說這等不要臉的話。小姑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