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昭帝沒有再聽他解釋,揮揮手,令人將嵐郡王關押至天牢,等候再審。
嵐郡王的鬼哭狼嚎很快就消散在天際之間,原以為這件事算是平息了,不想在早朝末尾,景昭帝宣何湛入宮,顯然是要問一問他關於謝驚鴻的事。
寧晉的人將此事告知他,何湛只覺得可笑,雖然時間線有點不太對,但這頓打倒是沒少。
文武百官在場,景昭帝含糊其辭地問了問何湛,何湛皆一問三不知。
問詢沒有結果後,景昭帝令何湛站到一側,繼續同百官議政,硬是將早朝拖到暮色沉沉,最後峰迴路轉,以何湛翫忽職守的罪名發落了何湛。
赤身鞭笞三十,立即執行。
簡直是無妄之災。
文武百官退朝後,如同洪流一樣湧出大殿,何湛被左右兩個太監推著,一路推到午門外。
這一路走得格外艱辛,他能聽到那些人的竊竊私語和指指點點,一瞬間還以為又回了前世那種窘迫的境地。秦方為了避嫌,沒有敢跟過來看他。
聽父皇下令後,寧右急著求情,卻得景昭帝一記眼刃,他知自己再求情,只會讓三叔受更多的罰,隨即閉了口,擔憂地看著何湛的背影,說跟上不是,不跟上也不是。景昭帝下朝後就傳他到御書房去,寧右連看一眼何湛的機會都沒有。
鞭笞三十,三叔如何能受得了?
何湛卻十分坦然,知道他必須得受著這場無妄之災。
何湛褪去上衣,跪在午門前,抬眼就看見巍峨的宮殿玉宇。官員魚貫而出,經過一側時紛紛投來異樣的目光,多是“賣國賊”“叛國”“圖謀不軌”的字眼兒,何湛聽得耳朵都快起繭子了。這麼多年,臺詞也不見有個新鮮的。
說新鮮的,還真有——“可憐”、“窮奢極欲”、“人品極差”、“行為放蕩”。
何湛:“……”
呦呵。落井下石的還真不少。
執鞭子的小太監將鞭子扔給另外一個小太監,尖著聲音說道:“國公爺,別記恨雜家,是朝上的人看您不順眼。皇上念著您勞苦功高,這才只罰了您三十鞭。爺,您磕頭謝恩吧!給雜家打!”
毒辣辣的太陽烤得何湛背脊生熱,他聽著鞭子抽裂長空的聲音,心臟一點一點收緊。
孃的,要是他不怕疼,該有多好?
落下的鞭子被一隻手迅猛地抓住。寧晉將鞭子一扯,冷著眼看向太監:“你敢?!”
何湛沒想到寧晉會在大庭廣眾之下為他出頭,心中大驚,低聲急道:“臣翫忽職守,理應受罰。臣謝過王爺的好意…”
僅僅是接了這一鞭,寧晉掌心中間就磨出血痕來,可見這用了十足的力道。他不敢想何湛受了這等鞭笞後,身上該會是怎樣的景象。
“當初是本王舉薦忠國公,父皇怪罪,本王責無旁貸。國公爺的這三十鞭,本王替他受了!”
太監哪兒敢打睿王?哆嗦著一雙腿說:“王爺,您別讓奴才難辦…這可是皇上的命令。”
“若是父皇怪罪下來,本王一人承擔。”他二話不說脫下外袍,露出精壯的肌肉,薄唇都快抿成了一條線。縱然要受鞭刑的人是他,可寧晉站在那兒,卻像足了睥睨天下的王者:“打。”
“萬萬不可!”何湛也顧不得禮節,上前捉住寧晉的胳膊,壓著聲音說,“寧晉,不許胡鬧!”
寧晉對他笑了笑:“我知道我在做什麼。去一旁等我,聽話。”
他將何湛推到一邊,似乎不將那奪人性命的鞭子放在眼中,沉沉重複道:“打——!”
小太監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將手中的鞭子握得緊緊的,最終決定按照景昭帝的旨意去執行這場鞭刑。
他對寧晉不敢下死手,即使是這樣,足足三十鞭下來,寧晉背上已經是血肉模糊。
何湛背脊僵直地立在不遠處,看見寧晉輕輕皺起的眉頭,一雙手死死地握住。
受夠三十鞭,寧晉如失掉所有力量一般跪下來,面對他的小太監忙慌移到一側。
何湛去扶他,寧晉卻拂開他的手。寧晉看向森森宮殿深處,喃喃了一句:“此次是兒臣舉薦失察,兒臣定將此次教訓謹記於心。”
是他不夠狠毒。
倘若他能像何湛殺死賈燦那般利落地解決掉嵐郡王,何湛不會落到如此艱難的處境。
何湛陪寧晉回到睿王府,特意請了青霄來為寧晉看傷。小太監心裡還是忌憚睿王的,沒敢真打他,傷勢的確觸目驚心一般,但未傷及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