態度卻始終徘徊在腦海,莫名的揮之不去。
“內山……是有什麼東西?”雖然明和的態度看來並不堅定,她也早已在地圖上確認好了地形和出產均安全,又得到了紫霞的核實,但還是感到心中泛起一陣陣莫名的憂心與不安。
“……哈!紫霞你搶我地方!”她正想找個高地吹風醒腦,就看到選中的斷崖峰頂有個人已經把最好的觀景處給佔了。月光映照下,那一襲藍白相間的道袍彷彿蒼穹流光一般輕柔的飄揚。
唐小羽操縱飛爪和機關翼三兩下就躍上了斷崖,其間還很得意的順手揀著了紫霞被尖石子掛落的衣角兩片,甚至看到了幾處血跡——
紫霞輕功雖然高超,卻到底不像精通暗殺術的唐門那樣專門訓練過夜視力,大晚上爬這種陡壁,對他來說其實很困難。
然而她很快就明白他為什麼要這樣一路折騰,甚至是冒著危險上這兒來了。
他在修煉。
少女站在小樹後,望向石臺上兩手結印,閉目端坐的人影。
青年的身姿如玉雕般沉然端凝,周身純淨而渾厚的清氣卻向四方震盪著無形的漣漪,將他的長髮,衣角和附近的樹葉吹拂得無風自動,蕭颯有聲。隨著他的手勢變換,深秋的冷氣逐漸凝結為雲霧,環繞於峰頂,彷彿正將天際月色採擷而下,融成滿身溫潤清明的瑩瑩華光——一眼望去,恍如真仙降臨,風華絕代。
“原來道士練功這麼好看的?”唐小羽不由自主的放輕了呼吸,同時無聲的撥了撥眼前被清氣震盪的樹葉,將視野再擴大了些。
她早聽說過道門修行即是尋一處洞天福地打坐吐納,靜心觀想,以採天地之靈氣融於己身,然而她認識的幾個小道士也就是跟尋常武人一樣的盤個腿閉個眼兒,偶爾還會就這麼睡著——倒還真沒見過這種視覺效果酷炫的。
“沒想到小混蛋這麼年輕,修為還挺深哈。”她第一次發自內心的讚美了他一下。
同時也產生了另一種更深層次的欽佩。
她知道靈氣充裕的清淨之地是道門修行的最佳場所,對紫霞這樣的年輕道士來說,甚至是用來打下根基的關鍵命脈,所以各大修道門派都選址於人跡罕至的山川洞府,以方便弟子隱居修心,拋卻凡俗——
但紫霞卻為了相助百姓離開了自家門派的洞天福地,整日甘居混亂嘈雜,滿是濁氣的難民村,白天忙於事務,只有晚上才能冒著摔傷的風險來這麼個還算清靜的斷崖打一會坐。
想及此,唐小羽剛被清氣照拂得澄明起來的心境又凝重下去,她將千機匣上的小絨球緊握在手心,默然垂下了眼眸。
這是一個道士入濁世尋洞府,和尚跟屠夫做買賣,良民因困厄墮修羅,正道世家賺國難錢來救災民的——
多麼荒唐、多麼悲哀的——
亂世啊。
他們這些與普通百姓相比是人中龍鳳,在廣闊時局之前卻只是瀚海一沙的江湖兒女們,到底能做什麼事?
又做了什麼事呢?
唐小羽恍恍惚惚的想著,想到心裡漸漸的發空,甚至連帶著遠沒有吃飽的胃都意識到了自己的空虛,在一片靜謐的氣氛中發出一聲不合時宜的輕鳴。
少女當即紅著臉捏著小絨球躲到了樹後,開始拿手指在地上畫各色美食,然後把它緩慢的,優雅的擦掉一點,再擦掉一點——
假裝是自己把它們吃掉了。
然而她才把美食畫好,剛“吃”了一小點兒,就聽到紫霞的聲音從樹影上方傳來,“唐姑娘在這裡做什麼?”
“在畫畫麼,姑娘畫技當真精湛。”他湊過來看她的作品,“此毛蟲雖為田野俗物,卻是身足栩然,昂首若盼,形態樸拙有趣,頗具一番風骨……”
“……道長,這是紅油雞,你看到它身下的盤子了嗎?”唐小羽瞪了他半晌,終於從牙縫裡擠了幾個字出來。
“——抱歉!是貧道眼拙。”他立即朝她拱了拱手,然後往另一邊指:“那這個是餐桌花飾?為何不用花瓶,用……帽子來裝?”
“……這是個鍋,鍋裡是水煮魚。”唐小羽覺得牙快要咬碎了。
“哎呀,抱歉!那這一個也是鍋對不對?”
……這是一塊綠豆方糕。
你丫是來搗亂的對不對?
她直接不跟他解釋了,乾脆的換了個話題,“我畫畫不行沒關係,箭法靠譜就好。倒是道長腦筋雖然利落,修為卻還頗有上升空間——有人來了就打不了坐了,想來是定力欠缺甚多,還需勤加修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