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師父?”蕭明嶽努力翻了翻記憶,“……醫術很好,一直教你武功的那個?你叫他藺伯伯的?父……”左右看了看,發現有人路過便改了口,“父親認識他的?”
“是啊……”
是父皇認識的人,那就難怪了。蕭明嶽輕輕哦了一聲,把剛才的糾結拋到腦後,低頭看了一會兒下面的雜耍,嘆了口氣:
“不好看。”
“我也覺得。”
“我還是想聽剛才的說書……”
“是嗎是嗎你也想聽?”
身邊同伴熱情突然高漲,蕭明嶽很是驚訝了一下。不等他回答,林沐已經踮起腳尖望了望,招手叫了一個跑堂的過來:“你下去,讓那個說書的上臺,繼續說剛才的段子!”低頭往身上一掃,隨手解了玉佩丟給他。
那跑堂哈腰賠笑,看看眼前兩個小人兒,只不肯挪步子。年幼的那個身上雖非錦衣,可其上暗花隱隱,看似不起眼,卻是極好的料子,花樣連他也不曾見過。【1】年長的那個一身宮緞錦衣,腰間玉佩更是瑩潤生光,一望而知起碼是公侯世家的小哥兒。
這都沒什麼,關鍵是——這等人家的隨身配飾不是好拿的啊!點段子打賞什麼的有錢就行了,大人在哪裡,出來一個說話可以麼……
果然只片刻工夫旁邊就走來一人,腰板挺直,大步流星,一望而知是武將模樣。到了先向年長的孩童躬了躬身,低聲詢問幾句,而後從跑堂手上拿回玉佩,直接丟了個荷包過去。
一會兒工夫,兩個孩子被安頓在樓下大堂坐定,而說書先生的聲音也朗朗響了起來。
“……真厲害。”
醒木震響,餘音繞樑。蕭明嶽支著下巴聽得心搖神馳,側頭看去,林沐也是一臉悠然神往的模樣。他其實還想再聽一段,只是念著父皇教導過的凡事適可而止,用力記下了這座酒樓的名字,看看臺上已經換了他不喜歡的歌舞,跳下來招呼林沐:“我們去玩吧!”
“去哪裡?”
“嗯……”蕭明嶽目光一掠,確定幾個侍衛都在身邊不遠處,便擺出一副大方的架勢來:“你想去哪裡?”
“嗯……”林沐也記著之前的吩咐“只准在樓裡玩”,然而這大堂一眼就能望到底,閣子又是各家酒客包下的地方,不好貿貿然跑進去。四下裡掃了一圈,忽地眼前一亮,指著中庭帷幔後面,那些歌姬舞女說書的演雜耍的走進走出的地方:“那裡!”
慶雲樓身為京城最大的酒樓之一,當然不可能只有待客的地方。帷幔後長長一條樓梯盤旋而下,兩個小人兒擦著歌姬們五顏六色的裙裾跑下樓梯,眼前燭光幽隱,絲竹縈迴,時見有人自顧自地輕歌曼舞,或者對著妝鏡輕輕描畫。
眼前好似一個光怪陸離的巨大迷宮,一排排各色衣服高高懸掛,蟒袍官衣,雲肩霞帔,箭衣大靠,鳳冠雉翎,更夾雜著形狀各異的刀槍劍戟、旗鑼傘報、儺面髯口、香燈提爐之類,輕紗飄拂,珠玉生輝。兩個孩子在裡面鑽來鑽去,這樣動動那樣摸摸,不多時就連身在哪裡都快要忘了。
這裡是在慶雲樓登臺獻藝的伎人更衣休息的地方,往來藝人見他們衣著華貴,年齡幼小,也不阻攔。好容易從戲班子裡繞出來,轉過一個彎,一張紅黑交錯的怪臉忽然在眼前放到最大。
“啊——”
兩個孩子同聲驚叫!林沐一邊叫,一邊抓住蕭明嶽,返身拔腿就跑。百忙中一回頭,只見那張怪臉衝著他們擠眉弄眼一下,口中突然噴出長長一條火柱來!
“快跑!”
這一下子兩人再也不敢回頭,撒開了丫子一通飛跑。開始還是林沐拉著蕭明嶽,到後來跑得氣喘吁吁,倒是蕭明嶽反過來拽著他逃跑。他兩人個子矮小,身形滑溜,碰到帳幔隔斷之間位置較低的空當,往往就俯身鑽了過去,遇彎轉彎、遇隙鑽隙,等到停下的時候,已經把後面的噴火怪人甩得人影不見了。
“呼……呼……我們在哪裡……”
“不知道……”林沐撐著膝蓋環顧四周,搖搖晃晃,喘息不定。剛才他們慌不擇路,哪邊僻靜往哪邊鑽,根本就沒有記憶路途。地下又沒有日月星辰可供辨認方向,這會兒想要摸回去,連個路標都找不到。
蕭明嶽左顧右盼,一句“來人”到口邊又咽了回去。侍衛應該跟著他們的吧……應該吧……人呢?
這時他才明白父皇說的“白龍魚服,見困豫且”是什麼意思。兩個七歲大的孩子,孤立無援地在這陌生地方,實在有太多不可測知的危險。四下打量,陰暗的地下大廳裡只有遠處幾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