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宮值漏的舍人偷了懶正打瞌睡,御榻前隨侍的太監宮女靠在床腳也輕打起了鼾。北鍖小皇帝宇文諾平躺在寬大寂寥的龍床上,孩兒氣盡顯。只瞧他脫去厚重龍袍,卸去偽裝的嚴整老成,放下累人的心機城府,安然熟睡著……
宇文照披著黑衣斗篷,悄悄坐在幼子身邊,滿是慈父的疼惜憐愛,拍了拍諾兒後背。
宇文諾從夢中甦醒,見著父王深夜潛入禁宮看他,又驚又喜,起床要給宇文照見禮。
宇文照抱住他笑笑,手指俏皮的在嘴上一點,噓了一聲。父子兩人捉迷藏般偷溜到偏殿角落,對著臉坐在地上。
諾兒盤腿兒坐下,撫著膝蓋與宇文照鞠了個躬,問道:“父王深夜來看皇兒,定然有要事。”
宇文照安慰笑笑,給兒子拉好衣襟,生怕他受了涼,“父王今日收到定國公主宇文皓的秘信了。”
宇文諾興奮道:“太好了,公主肯助咱們了。”
宇文照笑著兒子畢竟少年,“可是,她提出了幾個條件。”
宇文諾小嘴兒一抿,“只要她能幫助孩兒不再受梁王老賊控制,回到父王身邊,孩兒能給她的自然不會可惜。”
宇文照給諾兒搓著發涼小手,點了點頭,思緒片刻,問兒子:“諾兒,與父親說真心話,你喜歡當皇帝嗎”
宇文諾端正了氣色,嚴肅道:“父親曾教過兒子,如果我不當皇帝,皇位就會被宇文戟搶去。那樣的話,不止咱們韓王府,乃至天下百姓都要受控於梁王老賊之手,慘遭荼毒。諾兒是宇文皇室子孫,承受天命,坐皇位為天下蒼生計,是諾兒的職責。”
宇文照無奈笑笑,可憐兒子,年方十三,便要肩負起江山社稷,從此喪失了天真童趣,說道:“父親再問你,如果公主要諾兒日後交出皇權,諾兒會不甘心嗎?”
諾兒聽言,撲到宇文照懷裡,“諾兒不稀罕皇權,諾兒只想與父親在一起。”
宇文照抱緊兒子,輕柔的拍著他的背,拭淚說道:“諾兒休哭,父親明白了,明白了……”
寓酒山莊後山坡上,有一平展草地,依山傍水,杏樹環繞,側有清泉徐徐流淌,長年不絕。明皓與明月皆甚愛此地,便定下將明炎之墓安於這裡。
程明俊往山中尋了塊上等石料,著工匠打造成碑,碑面題刻明月所書:南溟承閎二十一年,錢塘人明氏炎兒之墓,落款為義姊明皓,妹明月敬立。明皓又做悼詩一首,刻於碑後,以示懷念悲思之情。
程周哥倆與明皓月兒金蘭二人各自執香,叩首墓前,燒紙祭奠。
明皓蹲於墓碑下,杏眼中淚散珠般下落,手描著那碑上“炎兒”兩字,悔恨秋思不名自露,動情吟誦那悼詩,“端秀群豔首,金蘭日相犀。常念同觥箸,夜半對影衾。仙履踏何去,瑤池芳趾尋。此情銘刻骨……香魂永繞縈。”深情之至,眾人無不陪上眼淚。
這時,背後傳來吵雜馬蹄聲聲,眾人回頭看去,便衣侍衛站了半個山頭,護衛牽著高頭壯馬,一黑緞斗篷男子騎於馬上。
程明俊與明月一驚,拔出劍護緊明皓,宗銘雖不習武藝,卻也擋在明皓身前。
明皓淡定自若,握著手中寶劍,站起身來,龍眉一皺,問道:“來者何人?”
那黑袍男子下馬來,獨自前行至草坪之上,撩下頭罩,掀起斗篷,黑綢華服,胸前騰雲繡蟒。看去容貌,約莫不過而立之年的光景,細長秀眼印堂紅亮,頭戴雕蟒金玉冠,通體貴氣不凡。
宇文皓垂目一想,心中有了猜測,還不等問,便聽那人讚道:“公主果真如傳聞所說,才華橫溢,美感多情,方才那悼詩作得如此含情,連孤王都心中不忍。”
明皓抿嘴一笑,確被自己猜中,讓明俊明月收了劍,走至宇文照跟前,敬道:“閣下想必是北鍖韓王。”
宇文照近處端詳此女,果然不同凡人,相貌如敬德皇后和永樂公主再生,怪不得宇文烈見了她被嚇得發瘋,只可惜左臉這疤令人惋惜,然而又是這疤,令宇文皓不自覺透出迫人英氣,男子痴迷,女子動心,白衣素衫卻遮不住透身紫氣。
宇文照暗自瞭然,不必驗看國璽御劍了,徐達等確沒有辱沒使命。
韓王肅立正色拱手一禮,明皓亦如是還禮。
宇文照瞧了瞧才跟上來的徐達,故作嚴明的責他,“徐達,孤王與你任務,你完成的不盡人意。”
徐達心中一緊,忙跪倒謝罪。
宇文照道:“你明知葉姑娘與炎兒姑娘乃公主心愛之人,卻沒盡心保護,弄得公主如此傷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