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監嚇的一哆嗦,又趴下了。
屋子裡,忽然安靜下來,過了一會,那上面的皇上說:“他那麼大年紀了,來人,給他搬個座。”
馮太監不想坐,他寧願趴著或跪著,這輩子,他早習慣了。
從側殿走進兩個小太監,一個人搬了一個矮座,一個人上來扶起馮太監,扶他坐好。
馮太監覺得恍惚,皇帝是誰?在他看來就是神佛,他怎麼敢坐,於是,他可憐巴巴的坐了一個矮凳角兒,渾身癱軟的又慢慢往下滑。
昀光微微嘆息了一下,心裡倒也同情,便對天授帝道:“陛下,賜他個矮墊賞他跪著回話吧。”
天授帝無奈,只能微微點頭。
又有人送進一個圓布墊進來,馮太監慢慢的扶著矮凳,緩緩跪下,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那上面坐的人,也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屋子裡又安靜下來,許是問的是隱秘的事情,今日宮內沒有點巨大的牛油燈籠,只是略點了兩盞青銅朱雀油燈。
高大的銅鑲玉的香薰爐子裡,燃了不知道什麼香,那香氣很濃,還飄著白煙兒,馮太監離著爐子有些近,覺著自己長這麼大就沒這般香過。香雲繚繞中,他玄妙的又覺著自己快要飛昇了。
“你說……你知道前朝遺寶?”問話的是昀光,天授帝並沒有說話,只是坐在那裡等著回答。
馮太監嚥了下口水,點點頭。
昀光一瞪眼:“恩?”
馮太監頓時抓瞎,戰戰兢兢地又是點頭,又是回答,吸了一口煙,急咳嗽了幾聲才道:“啊!恩,是,是,老奴知道,老奴知道……”
“行了!”昀光也不同情他了,只是覺得厭惡,也不等他告罪便又說道:“……你細細道來。”
這個細細道來,便又令可憐的馮太監為難了,何為細細道來,從哪裡說?從他小時候如何捱餓,如何被人賣了到宮裡,如何被閹了?還是按照早就背好的說?
馮太監抬起頭,傻乎乎的看著昀光,兩個嘴角一起往後裂,努力了半天,嚥了好些吐沫,終於他又趴下了,大哭:“老奴萬死……不知道怎麼說?”
昀光大怒,上去就是一腳,踢得馮太監直咳嗽。
那下面又哭又踢的好不熱鬧,卻不知道,坐在上面的天授帝,雙手緊緊抓著御座的扶手,已經氣得渾身發抖,終於他猛的站起來,昀光一愣,天授帝深吸了一口氣,輕聲問道:“什麼叫不知道怎麼說。”
馮太監怕捱打,忙立刻趴好回話:“老奴,老奴不會自己說……那,那要……那要問的。”
天授帝心裡支撐的架子,忽然散了,他坐下,無奈的長長出氣後,失笑著搖頭道:“呵……罷了,昀光莫要嚇他,他也是個可憐的,你問吧,朕……不急!”
昀光這輩子還頭一次見到這樣的,也不知道這幾十年這老傢伙怎麼活下來的,他也無奈的搖頭,站在一邊,又是氣,心裡卻有些悲哀。
終於,這番問話,折騰了半天,總算是歸入了正途。
昀光:“你是幾歲進宮的?”
馮太監一呆,伸出手指算了半天,喃喃的回答:“老奴,老奴萬死……沒人告訴老奴幾歲,逃荒那年老奴記得是是……”他又忘了。
昀光趕緊岔話題:“……你,今日說,你知道前朝有寶?”
馮太監立刻連連點頭:“有,就在前朝的淑華宮。”
昀光:“那你是如何得知的?”
馮太監嘴巴顫抖了半天,眨巴半天眼睛,也不知道在那裡拽了一股子力氣,總算是找到了調子,開始說那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老奴,老奴家裡本是長軒郡霍縣,前朝哪會家裡窮,又趕上荒年,就出來逃荒,實在沒吃的了。我爹就把老奴賣了,再後來,老奴就被送到了前朝的宮裡,淨了身,做了打掃常侍,後來,老奴原本的師傅嫌老奴太笨,就不要老奴了,也不知道怎麼了,有一天……來了一輛車子,拉了一車小常侍,一攏的,衣裳也不許回去拿,就將老奴等送到了淑華宮,那是前朝幾年?來著?”
馮太監又要板著指頭算,昀光連忙打岔:“你就說,你如何知道的前朝遺寶,這個就不用算了,宮裡有內襠。”
馮太監很詫異的看了一眼昀光,難得的回了一句:“怕是沒有的,老奴五年都沒拿過錢了,他們說單兒上沒老奴的名兒,老奴喚馮五狗,不信您查查?”
天授帝輕輕依著桌子,扶著額頭,他是徹底無奈了,以往這般的,他能叫他死一百次,一千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