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後,一進院子,他走路就如飛一般的進了自己房間,躲進一邊的廂房後,他迅速關了所有的窗子,也不知道是畏懼誰,也許是這些年早就被嚇破了膽子,他穿著朝服縮在書桌下面,從袖子裡取出那個布團,雙手顫抖的開啟。
這布團,是一縷布條,很顯然是被人臨時從裡衣上撕下來的,找不到筆墨,竟是咬了指頭寫的血字。
“忍!”就這一個字,字下有一朵梅花暗記。
莊成秀頓時淚流滿面,他想嚎啕,又不敢哭,只能緩緩由蹲著變為坐下,他穿著朝服便那麼坐著,一隻手握成拳頭塞著嘴巴,嗚嗚咽咽的掉著淚。
那年,金榜題名,御街大馬,好不威風,他與雲良,一個文狀元,一個武狀元,年歲相當,都有大志,雖是文武兩途,卻有報國一志,便結義為兄弟。後,先帝為太子潤蓄才,他們便去了東宮做輔臣。
那年,趕巧了,今上瞎了一隻眼,因不全之身不得承繼大統,他的弟弟潤便搬進了東宮開始為了繼承皇位而接受教育,誰能想到呢,那人奇蹟一般的顛倒黑白,他皇家的鬥爭又關這些可憐人什麼事兒呢?
記得……去的時候正是梅花開放的時候,東宮後面有好大一片梅林,那風一吹,滿天兒都是粉色的花瓣,他與雲良就是在那裡見到小太子的,當時,太子潤站在亭子裡大聲問他們,可有什麼願望。
他與雲良想對一笑,一起道:“願!以道事君,以仁撫世,澤及草木,兼利內外,普天率土,莫不被德……”
那年輕飛揚的聲音是多麼清亮高昂,只震的梅花瓣兒都撲簌簌的掉落。
太子潤那年才九歲,很是調皮,他自梅亭下來,拿著一管毛筆走到他們面前,仰著小臉看他們,看了一會,太子笑了,點點頭說:“好,孤允了!”說完,拉著他們的手,一個人手掌心給他們畫了一朵小梅花兒。
那些東宮輔臣們,有多少胸懷大志之人,這些人如今都在那裡?在時代的衝擊下,志向真的不算什麼吧?誰能想到會是這個下場呢?當日君臣,有多少人因為收過太子的梅花印兒信箋而欣喜,他們都知道,太子喜梅,因梅有傲骨,若是他喜歡你,就會在你的手心畫個梅花兒,有多少年……沒見這朵梅花了?
莊成秀不知道哭了多久,四十多的漢子,直哭到雙目紅腫,聲音嘶啞。多少年了,在黑暗中小心翼翼的強活著,沒有希望的掙扎著,如今他看到了光,又看到了那些飛揚的笑容,又看到了怒放的梅。
本來,他想死去的,想年老的母親大人過身後,便死去,也好暖和和的葬在母親身邊,如今他能活著了,有一息殘喘,他便……不想死……也不能死了。
他咬咬牙,一口咬住自己的胳膊,生生將那裡咬下一塊肉,看著那裡鮮血淋漓,他心裡卻無比暢快,他發誓,他要通天道上站著的跪下,那跪下的要站起來……
通天道御街前這一幕,顧巖,顧公爺並不知道,這幾日,顧公爺很是煩惱,很是不安,這種不安開始令他抱怨生命短暫,自己還能看護這幫孩崽子幾年呢?
他無奈的望著縮在桌角的這個不男不女的怪物,他是老顧家的丟不出,也不能不承認的他親弟弟的嫡出兒子,這孩子小時候他見過,騎在家裡奴僕的背上,舞著一把木刀,說是要上戰場做勇士。
如今,他倒是什麼都能做了,在戲臺子上,皇帝都做得了。
當日,四弟將他放在肩膀上,在院子裡跑,那時候這孩子笑的肆無忌憚,張揚跋扈,就像顧家其他的崽子一般,生來就是一個嗜血貪婪的狼崽子,他生來高貴,該擁有廣大而無限的未來。
他的手是用來握刀的,不該是抓手帕的,他的可以流血,卻不能像這樣哭哭啼啼。
武人的兒子,年歲間隔很大,他們常年不在家,所以,武人對子孫多了一份文人沒有的呵護與疼愛,這是顧家的崽子,他能死在戰場上,能斷手斷腳,卻不能這樣。
顧老爺很想弄死這個娘娘腔,這個不男不女的妖怪,他應該填井,應該挫骨揚灰,他就不該活著!
可是,他卻下不了手,他想起四弟死的前一天晚上,大冬天,他站在井邊將冷水沖刷在身上,自己抱怨他不嫌冷,四弟卻笑笑說,他們這樣的人,並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死,可是,無論如何,身上要乾乾淨淨的去了。
四弟乾乾淨淨的去了,他賺的榮耀,自己的子孫一點都沒享用到,便是那個女人她也沒有享用到。顧巖不恨高氏,他需要計較的事情太多了,已經自顧不暇了。
顧巖一直是倨傲的,但他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