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畢,她側身立定注視於我,眼眉平復冷淡,於注視漸來,湧上許多濃倦,累極一般輕嘆。
“你成人了。”
我動不了也出不了聲,眼睜睜看她取過案几上的角杯,朱唇啟音,“甘醴惟厚,嘉薦令芳。拜受祭之,以定爾祥。承天之休,壽考不忘。”
由不得我所想,手已伸出接過角杯,微傾杯口地緩慢倒盡。
“院主?”幼生訝然。
她淡而輕聲,“無礙,索性都是我讓她行的禮,那便做到底罷。”
直勾勾的眼迫人極了,我攥緊酒杯,任由婕好奉上粟米飯,已經恨的直掉淚,仍舊不能阻止自己張口咬合了粟米嚥下。
“禮儀既備,令月吉日,昭告爾字。爰字孔嘉,髦士攸宜。宜之於假,永受保之,曰子姓亦初。亦如一初,子心不負。”
亦初?
亦如一初,子心不負!
我聽她賜字之詞,心下冷笑,可已經不由自主答道,“折夏不敏,敢不夙夜祗奉。”
她點頭,“父母不在,教誨之言我不宜多說,願折夏你人如其字,不負不往,來去自如。”
言罷,我周身有了力氣,分辨為動,甩手將角杯朝她扔了過去。
她沒有躲開,任由角杯撞在了額角。
我一時怔愣,淚掉的更肆意,眼見那額角漸漸泛紅,不知是氣她不躲,還是氣我自己無用,咬唇暗恨自己竟由她擺弄至斯!
“我成人了!你也可以不要我了!日後我居我的無往院,你回你的無象界,再用不著有任何干系!”
我不能忍耐,縱身跳下高臺,一個撲地,也不管疼痛,爬起來推開人跑了出去。
不知撞到了多少人,一身金玉碎響的讓人厭煩急躁,我邊哭邊扯,及至撞出院外撲倒在條案上,才發覺院外沿街擺上了長長的條案流水之宴。
院外賓客不知院中異樣,早已歡宴,喜豔豔地交頸歡談,暢飲宴酒。
我恍惚生愣,他們亦受驚嚇,正要與我行禮,我已一掌拍在案上,大笑道,“今日我子折夏及笄成年,得字亦初,歡喜不勝,理當先飲三盞,賠酒罰己不禮之過,亦謝過諸位與我慶辰!”
言畢,我挽起長袖徑自抱過酒罈倒滿了三個酒碗,哐地放下酒罈,抬手往口中倒!
我未飲過酒,也不覺難飲,合著眼淚吞下,竟覺格外舒暢。
放下碗盞時,長街宴飲的人皆盡望著我呆怔,兩側房屋蹲側的奇獸異禽也皆盡停止了動輒,場面靜得可怕。
心底膈應了惱怒,我拂袖推開碗盞,於碎響哐當中大聲叱道,“你們不都是來慶我生辰的麼,個個哭喪個臉作甚?”
“你們不必拘禮,隨她鬧過便是。”
倦然的音色跟來,我背脊一炸,推身便跑。
一路跑著跑著也不知跌到了何處,撲過宴上抬酒張口便喝,如此不管不忌,過一處喝一處,恍惚之時,周圍漸漸泛亮,沿街掛滿的紅燈殷絹皆盡晃盪起來,我不知喝了多少,吐了多少,又與那些人喧鬧笑了多少,哭了多少……
心底分明焦躁,總有什麼難以忍受的東西在攪弄著,讓我難受難抑地跌坐在宴上,正撐著額頭犯暈,呼吸而來的有些涼寒冷香,迷糊睜眼,原來身旁坐著一個青衣長衫的覆面男子。
他臉上的面具冷硬,我貼了眼去瞧,便直愣愣跌進那一雙清亮的眼中。
那眼底悠悠晃晃,好似有什麼話將欲講出,偏是平靜的像一口古井,將動未動地讓人端著煩躁總想去隨手給它打碎了。
我心覺麻煩,索性懶的去看,撲在條案上徑自倒酒,滿口而入的盡是苦澀。
口舌生苦,我捲過舌頭吐了一些出去,撐著昏沉的腦袋指著他,“你好生奇怪,來為我慶生,還要帶個面具作甚?莫不是也如婕好那般,生的半臉醜陋?那也不怕,我阿姊很厲害,不僅予人長生,還能治好醜陋之貌,任你如何為醜,定也能變得好看!可是再好看,定也不及阿姊,阿姊很美,最美的……”
我眼暈乎泛黑,生怕他不信,便想湊過去讓他聽個明白,剛湊過去,腦袋沉重地抵在了冰冷的面具額頭上,人幾乎挨在那一雙眼皮底下,咕噥道,“你信不信,信不信!”
“你喝醉了,回去罷。”
他伸手扶我,我推開他,足下不穩地倚著條案揮了揮手,煩躁道,“不回去!阿姊不要我,我回不去!這裡的人,我一個不認識,我只認識她,可她不要我,我要怎麼辦,我要怎麼辦……”
嗓子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