螢火仍然為白離做事,並且上官琳被牽連進來。
上官琳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於是說:“契約是不在了,但白離的靈力比螢火強,他奪取了螢火的靈魂,每年只還給他一點點,所以,抗戰之後的白離不是因契約而擺佈我和螢火,他是威脅……惡魔一樣的威脅。”
說到這裡,上官琳的眼裡冒出了熊熊烈火,不詳的預感,也在我心裡油然而生。
“契約的解除,一定不容易吧……”
“是,要付出生死的代價,”上官琳說了這話,然後看著螢火,“當年螢火也是冒著生命危險,才解除了契約。”
“是什麼?”
“斷腸崖。”上官琳的聲音如山谷中簌簌作響的風,吹得我的心千瘡百孔。
我知道斷腸崖,它在潼城的郊外,崖萬丈高,底下是激流的河湍,跳下去,怎可能生還?我不可置信地看著螢火,問他:“你跳了?”
他點點頭。
“你竟然活了下來。”這讓我唏噓不已。
“不,我死了。”他回答,聲音悠遠飄渺,帶著回憶往事的微微沙啞,“但是,有人把生命給了我。”
“誰?”
“金蘿夏。”他答道。
金蘿夏,那不就是幽蘿嗎?我記得抗戰之前,她還是一個面頰紅潤胸脯豐滿的女子,而且,還有著黃鶯般的好嗓子。可是,抗戰之後看到她,她卻乾瘦宛若枯骨,聲音尖細如鬼叫。原來他把生命給了螢火,選擇做了一具行屍走肉。
我想起來了,幽蘿是唐朝時候從波斯來的舞娘,她愛上了白離,想盡辦法讓自己長生,永葆青春,從唐代到民國,她都依靠各種邪惡的方法,譬如吸食少女心臟,吞噬少男眼珠,喝嬰兒湯什麼的來維持青春和生命,但這些都只能延緩死亡,無法讓她永生。她大概是想到只有死亡才能換回永生,所以乾脆放棄生命,做了一副枯骨,才能永遠陪在白離身邊。
我一下子明白了,然後又情不自禁想到自己。
螢火碰上了幽蘿,一個需要生命來延續和上官琳的愛情,一個需要放棄生命來換得和白離在一起,他們各取所需,最後都有了自己的結局。
那麼,我跳下斷腸崖,沒有人將生命給我,我死去,契約解除,錦都又可以恢復原來的模樣,我為倉木死掉,不僅為白離曾經對上官琳和螢火犯下的罪行贖罪,還成全了倉木和蔚然相守的結局。
這樣想,我反而不害怕了,心中也沒有不甘和悔恨,之前對倉木那一點點的痛恨,也瞬間蕩然無存了。
“等倉木回來,你和他好好商量。”上官琳最後說道。
商量?我想沒有這個必要了。
我感覺到自己的身體開始釋放寒氣,可是我卻感覺到前所未有的溫暖,漸漸,我的手變成了潔白的龍爪,身後長出了白龍纖長美麗的白尾。
我飛出窗戶,飛過潼城夜晚寂靜的街道,看見了星星點點的燈光,看見了小戶人家門前懸掛的燈籠散發的紅彤彤的光,我飛躍邊境的森林,聽到了夜晚森林裡動物的鳴叫。
最後,我停住在了斷腸崖邊上,夜晚的風,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溫暖了呢?
它什麼時候,又變成了織夢師,送來過去的種種意義。
我想起了很多人,白離,幽蘿,小令,殷,醴緣,君如詩,夏洛爾。
羽翼爸爸,艾葉蜜媽媽,小安,蔚然,化蝶,華美。
還有,倉木。
我記得黃昏的夕陽曬紅了他的細胞,他和他手中的信都輕得彷彿可以飛起來。
我記得在錦都的圖書館,他帶著燦爛的笑,邁著穩健的步子向我走來。
我記得在夜晚的河邊,我和他靜靜站在那裡,彼此不說什麼,他在聽夜晚的聲音,在聽波浪的聲音,在聽遣念鳥飛過的聲音,而我,只聽到了自己心跳的聲音。
我記得在林芝清冷的街道,金髮少年的斧子劈下來,是他擋在我的前邊,看似溫和的他,那時候英姿颯颯像希臘神話裡的勇士。
我記得在那小小的賓館裡,他睡著的時候安靜得像沉穩的湖水,但是,卻是那樣安靜得他,為了保護我在半夜驚醒,和金髮的夏洛爾決鬥。
我記得,我們並肩走著,他給我說他捨不得蔚然,給我說他是多麼愛他。
我記得他牽著我的手,對我說:“白蘇,你和我,會永遠在一起的。”
我記得他輕輕摟著我,輕輕用手觸碰我的額頭,而我卻倉皇地躲開。
我記得他拉開我房門的聲音,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