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才變得不高興了?”
“怎麼會。”
“可是你明明轉怒為喜的,怎麼才聽完我方才一番亂七八糟的言語,就又愁雲密佈了呢?”藏在女人身體裡那抹靈魂依舊敏銳。
男人嗅到了味道,眼角閃光,晶晶亮地看著她,用刻意壓抑住激動的語調問,“你這麼說可以理解為是對我的異常關注嗎?”透過十四,他知道了她的失憶,併為此深深痛苦過。但眼下,他忽然又生出了希望。彷彿在灰燼中發現一塊依舊帶著火星的煤炭一般。
女人的臉紅了。低下頭,不說話,手指不停攪動著裙帶上的流蘇穗子。縱使帶著面具,她這副女孩兒家天真不做作的風情仍是叫年羹堯動心。吞了吞口水,他望著她忽然愣神。心底潛藏許久的疑問浮出水面。如果他忠實於自己的情感,那麼,誰來忠實於他的仕途?在小蝶消失的一年內,這顯然不成為問題。胤禛不會為了一個死去的女人找他麻煩,當然,大老闆也不可能知道他與她秘密不為人知的糾葛,所有的一切都隨著她春花般嬌嫩生命的消失而變得煙消雲散。但是,現在,她回來了,所有隱蔽的東西不得不被拿到幕前,仔細品味。該是他年羹堯做出決斷的時候了。
擁抱被大老闆傾心上的她,還是繼續專攻青雲直上的富貴艱途?這個曾經叫他迷茫的問題又再度出現。當然,曾經他的確下過決心,想好好待她,珍惜她。但是,那時候,他和她之間還沒有出現任何的障礙。而現在,胤禛出現了。這就迫使年羹堯不得不重新思索。選她,勢必得罪四爺,而一旦她的身份暴露,被烏雅氏下過通殺令的她想必也不能容於胤禩那邊,憑藉自己區區一介巡撫的身份,恐怕連她的周全都無法守護,遑論什麼感情了!如此一想,他後背冷汗淋漓,身體不由地顫抖起來。同時,也清楚地意識到自己仍深愛她的事實。
恰在這時,女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竟是掀開了面具的一角,側臉處露出原本的秀顏。男人看得呆住,彷彿磁鐵被吸引般又往女人身邊靠了過來。“小蝶,真的是你,你回來了……”
這時,如玉猛地回過頭,以釋然的表情露出純真的笑顏,“果然,我真的是年小蝶。”
年羹堯在從她嘴裡聽到“年小蝶”三個字後,臉色煞白。僵硬住身體,胳膊雖摟著她,卻也開始發顫,深深的猶豫撥亂了他的心海。該和她恢復到曾經的過去中去嗎?該主動接納她嗎?該吻住她嬌豔的紅唇嗎?該摟住這副朝思暮想的軀體嗎?所有心底的疑問迫切地逼問著他,他喘不過氣。一手托住女人腰,一手拉開兩人的距離。開始為她的失憶感到放心。所幸她是什麼都不記得了。因此,私下裡,承認她年小蝶的身份,也沒有任何的關係。更不會傷害到他年羹堯本身的一丁點兒利益。
悄悄鬆開握住她手腕的手,給兩人隔開了一尺遠的距離,端出了嚴肅的表情,作了個深呼吸,然後一本正經地告訴了她一個被拋光後的真相,“你的真名,叫年小蝶。而我,就是你嫡親的哥哥,年羹堯。”
說完,顫抖著手指為她拉下了面具掀開的部分,覆蓋住那張曾經叫自己心亂的面孔,同時,讓自己曾經痴迷的戀情,在那張面具下,被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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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日西沉。酒紅色的光芒四射,染遍了周遭所有景物。就連附近閒坐在月牙湖邊的幾個老人的臉上也被鍍上了這層生機盎然的顏色,臉龐好似返老還童般變得異常紅潤了。但是,很快,隨著天邊最後一絲明亮的消失,這抹嬌麗的色彩告別了那些老人,黑夜中的幾個佝僂的身影,竟是顯得比白天更加地蒼老了。光亮,總是人生的一小段華麗篇章,沒有什麼會永遠留存。剩下來的,除了衰老、死亡,怕是什麼也沒有了吧。謝小風望著眼前這一切,彷彿瞥見了一場魔法。不過,變戲法的不是街頭穿長袍的藝人,而是永恆的時光。
人生短暫又匆促的光景在方才那個瞬間給瞭如今萬花樓的頭牌姑娘一個徹然的了悟,從中,她感受到世間生命的渺小無常。雖透露出浸透過詩書陶冶後的難能悟性,但也可從中看出她悲觀消極的處世態度。
坐在芳草連天的石凳上,她抱膝久久嘆息,長久吟出“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的句子。黑暗中,身後傳來一陣擊掌聲。她幾乎沒回頭,就聞到了那股子酸味兒。直到人靠近,她才放下腿,站起身,盈盈行禮,叫喚了來人一聲“先生”。
田文鏡乍聽到這兩個字,不由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