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離他們百米外的樹下站著。
吳雙是個從來不會打扮自己的人,她的穿著一向也簡潔樸素,她站在那裡,清清淡淡的像一幅水墨畫。
蘇澤取出身上的水袋,用自己的袖子擦了擦遞給花少安,花少安喝了一口,問道:“咱們的人還要多久到?”
蘇澤道:“已經在路上了,想必用不了多久吧。”
花少安的神色看不出喜怒,沉思片刻,他驀地起身,朝不遠處的吳雙走去。
蘇澤怔了怔,看樣子想追過去,卻只是動了動身子,腳下並沒有移動半分。
吳雙一直在留意身後的沈思安是否追了上來,沒有注意到那邊的花少安朝她走了過來,花少安離她幾步的時候停住了,吳雙略帶驚訝的轉過身去,在看到他時平淡無奇的眼睛突然亮了亮。
她的那種眼神讓花少安莫名的一痛。
太熟悉了,她的眼神太熟悉了。
那是一個人深深的喜歡另一個人卻得不到任何的回答時才會出現的神情。
那是他對待葉清音時才會有的神情。
花少安輕嘆一聲,言語間意外的沒有往日的冰冷,雖然不甚溫柔,卻比以往不知道好了多少,他輕聲說道:“吳雙,那日比武招親的事我向你道歉,歸根結底是我做的不對。”
吳雙心下一個咯噔,隱隱的覺得他這話中有話,這是他頭一回跟她說話這般和聲和氣的,可是她卻覺得莫名悲哀。
花少安看著她繼續道:“我真心實意的向你道歉……吳雙,你也老大不小了,越國公一定希望你嫁給一個對你好的人,我心裡只有葉清音一個人,這麼多年都只有她,這種感覺你懂嗎?你不懂,你又沒有這樣愛過一個人,你怎麼會明白?”
你又沒有這樣愛過一個人,你怎麼會明白?
眼中忽然一陣溼潤,吳雙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快要哭了。
記憶中,她似乎很久都沒有哭過了。
在小時候,孃親早逝,家裡那些姨娘當著爹的面對她好,背地裡卻掐她打她的時候,在家裡的下人都欺辱她的時候,在爹有了別的孩子之後,在她知道自己還有個同父同母卻不知所蹤不知死活的弟弟的時候,在她決定把自己封閉在哪個冷清的小院子的時候,在她苦練武功受傷的時候,她都沒有掉過一滴眼淚。
吳雙曾經以為,她都已經足夠堅強到不會哭了。
可是現在眼睛裡那些溫溫的,熱熱的,想要衝破束縛往下掉的東西是什麼?
花少安並未注意到吳雙的情緒,他只在乎自己的話要說完,要說清楚。這一次,他儘量放柔了語氣:“我對葉清音的感覺或許只有我自己明白,我也沒有指望誰都能懂。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我花少安堂堂七尺男兒,對葉清音的心思從來沒有變過,哪怕她成為了沈王妃,我想殺她,亦想殺沈思安,但是我卻不會這麼做,我打他只是為了出一口惡氣。是,我是曾經失去理智過,但我更不希望自己拼盡全力與他鬥個兩敗俱傷後,葉清音會傷心,或者我拼死殺了他,讓她守寡。然而我最後卻不捨得。你若真的愛一個人,恐怕只想她過的好吧?”
哪怕,他心裡嫉妒的火焰仍然在熊熊的燃燒著,哪怕他見到沈思安還是忍不住想一拳揮上去。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方才他與沈思安像街頭的地痞流氓一樣打過一架之後,他的心情竟然是前所未有的放鬆。
那種感覺很神奇,他說不明白,只是覺得心頭壓著的那塊石頭,心裡憋著的那股悶氣,竟然奇蹟般的全部都不見了。
吳雙久久的沒有說話,氣氛出奇的靜,吳雙的沉默和安靜幾乎就要令花少安懷疑他苦口婆心心平氣和的勸她的這番話,她到底有沒有聽進耳朵裡去?
秋日的午後,天高氣遠,萬里無雲。
涼風捲起地上的落葉,譴卷的從兩個人的腳邊刮過去。
吳雙的心在一點點涼下去,她的神色從始至終都沒有太多的變化,哪怕她的心在變涼,她的心在難受。“她曾經想要殺過你,你也不恨嗎?”
花少安聽後眉頭一皺,他似乎已經忘記葉清音曾經想要過他的命這件事。經吳雙提醒,那些在竹林裡、山石上的鮮血淋漓,似乎在一點點剝奪他的呼吸。
半天,花少安才低低說道:“愛就是愛,怎麼會恨呢?她想殺我,你卻救了我,你救了我,我卻沒有辦法給你想要的。這世上的事情就是這麼說不清道不明,我求你不要再跟著我。吳雙,對不起。”
吳雙,對不起。
簡單的五個字,已經將他的態度明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