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了飯,牧民們圍著篝火唱歌,有一些年輕的少女圍著火堆跳舞。小孩子亂跑亂跳,嬉玩笑鬧,外面寒風呼嘯,帳篷裡卻是溫暖如春。
沈緣也叫,也笑,也胡亂地跳舞,和小孩子跑來跑去胡鬧。等夜深了,篝火暗淡了,牧民們便蓋著厚皮褥子七七八八躺平睡著了。
沈緣先前偎依在蕭翊懷裡入睡。半夜卻忽然驚醒。
……身邊沒人?!
她揉揉眼睛,散亂的視線在帳篷裡尋找。
帳篷裡找不到,沈緣披上厚厚的皮毛大襖,穿靴子戴帽子圍圍巾,變身成大棉包子鑽出帳外。
寒風如刀。冷月如水。
寂寥靜謐的曠野中,青年手執清泓寶劍練武。身如龍騰蛟躍,劍氣寒光在月下變幻閃爍。
沈緣蹲坐在門口,揉著眼睛,安靜地看。
蕭翊的劍法,不僅凌厲,還很美。配合這蒼茫肅殺的天地,似乎又多了悲壯恢弘的光魄。
蕭翊舞完劍,負手而立器宇軒昂。
沈緣蹲在帳篷門口卻快被凍僵了。
在暗淡的天色下,她看不清他的容顏,不知為何,卻感受到他身上揮之不去縈繞入骨的悲傷與寂寥。
蕭翊吹了一會兒冷風。緩緩負劍走了過來。
蹲下,看沈緣:“為什麼不進去?外面很冷。”
的確很冷。沈緣的手腳都要凍僵了,卻僵硬一笑:“我想陪著公子。”
“我又不是小孩子,何須你陪?”
“我不知道。”沈緣看著他的平和無機質的眼睛,依舊僵硬地笑著:“公子現在不需要我陪,可我依然想陪著公子。”
不知怎麼了,無法放任那個渾身孤寂的公子在外面吹冷風,自己卻躲在溫暖的帳篷裡睡覺。
就算我的陪伴是沒有用處的,但我仍然想用行動讓你知道,在你很孤獨的時候,有人陪著你——那樣,孤獨與難過都會減輕吧。
沈緣不知道自己是什麼心理。也許因為多日的相處,感情的日深,讓她把他當成了親密可信賴的朋友吧。心理學上有一種共苦心理。如果是感情深密的朋友,無法眼睜睜看著對方受苦,只有讓自己同樣辛苦,才不會覺得負罪內疚。
屬於女人的敏銳直覺告訴她,蕭翊雖然外表平和,內心卻似乎陷入了進退維谷的險地難關。他是個悶葫蘆,什麼都憋在心裡。她是個識趣的人,超過本分的事情都不會冒失地問。於是,向他表達安慰的方法只剩下最笨的這個。
蕭翊沒有說話。似乎呆了半晌。忽然伸出冰冷的手輕撫她冰涼的臉蛋。
“進去吧!我也進去。”
掀開簾子,溫暖與光明就在前方。
雪山劍閣
隨著遷徙的牧民隊伍連走了三天,終於來到適宜的高地。這兒雪色褪盡,能看到低矮茂盛的綠色冬草。
牧民們很高興又找到一個能暫時居住的地方,只用了一天,就建起暖和的帳篷,結實的牛馬圈,然後燃起篝火,殺牛宰羊,熬了一大鍋奶酒,傍晚時舉行了一個盛大的慶祝晚會。
沈緣高興地參加完這最後一次晚會,明天就要跟著蕭翊朝北走了。
熱情的牧民很不捨得這兩個漂亮的異國人,一再誠懇地邀請。沈緣聽不懂北漠話,蕭翊全部淡然有禮得拒絕了。
晚上,星月生輝。人們都已經睡著了。
沈緣半夜被尿憋醒之後,習慣性地又找不到蕭翊。先偷偷解決生理問題,然後在帳篷周圍尋找,果然找到了坐在一塊岩石上的蕭翊。
最近他總是這樣,半夜不睡覺,在寒冷的外面吹風。而且越來越沉默。沈緣敏銳地察覺他的心事越來越重,卻苦於不知道怎麼引導開解。只能回回半夜醒來把人再抓回去。
沈緣小跑到蕭翊面前,還沒開口,蕭翊已經抬眼看見了她。
反而是他先開口:“你留下來吧!”
“……”好突兀的一句。
沈緣還陷在這一句裡沒出來,蕭翊便已經接著說道:“這兒的人很淳厚,你很聰明,應該能在這裡生活地很好。況且你醫術不錯,北漠牧民缺醫少藥,向來極為尊重大夫,你會受人尊敬,豐衣足食。我要去的地方太遠,也很危險,帶著你不方便。”
……這是要遺棄的節奏麼?!
沈緣撅著嘴,很有些生氣委屈:“你不要我了!”
“你……”
“好吧,我就知道我討人厭!從小爹孃就把我扔了,孤苦伶仃長這麼大,現在你把我帶到人生地不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