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輔佐女皇陛下的單督主,便從翰林院請來曾為大皇女授課的老太傅,讓他每日給陛下講授《帝王策》,同時要讓她瞭解烏戎的國情概況,包括經濟、政治、軍事、文化等等,務必將過去遺留的漏洞全數填回來。
早朝開始得早,結束得也不算晚,故而老太傅的授課安排在辰時左右,阮墨一般在下朝後便要前往御書房習課,由於授課內容繁重,若她不想推遲用午膳的時辰,便一刻也耽擱不得。
不過今兒早朝結束得比往日早一些,她並未乘坐宮人抬著的御輦,只讓督主跟隨伺候左右,優哉遊哉地徒步走過去。
御書房離紫宸殿之間有一段距離,坐御輦走的是最近的宮道,另一條路則要穿過御花園,稍稍繞遠了一些,她步子輕快地朝著那個方向去了,一身華貴的龍袍在春日下明媚奪目,單逸塵微微眯眼,隨即大步跟了上去。
“單大人,方才盧大人奏報越河大興水利之事,你為何不允我准奏?”
她垂著腦袋,看見自己的靴尖於袍腳下一出一隱,語氣隨意地問道。
身後靜默片刻,才傳來低沉的男聲道:“……是‘朕’。”
“……”哎呀,又被糾了錯處。
自登基之後,她已數不清這是被他糾正的第幾回了,但一夕之間忽然便要改口,而且還得改成如此彆扭的自稱,實在是令她難以習慣,總是會上一句剛用過此字,下一句便又換成了平稱,唯有等他出言提醒了,她才曉得自己說錯。
“無事,現在只有你我二人,說話輕鬆自在些也無礙。”
他瞧著她不以為意的表情,在心底嘆了口氣,淡淡道:“陛下總這般縱容自己,永遠也改不過來。”
“改不過來便不改了,反正又不是真的……”她癟癟嘴,小聲嘀咕了一句。
單逸塵只聽得隱隱約約的字句,不禁皺眉道:“陛下說什麼?”
“好了好了,這個問題先擱在一旁。”阮墨不願與這個比石頭還固執的人吵了,話鋒一轉,回到原來的問題上,“你快說說,方才駁回盧大人上疏的理由是什麼?”
難得她對政事起了興趣,他挑了挑眉,也便不計較了,解釋道:“自去年五月,一直到今年正月底,我軍與犯境的北蠻交戰八月有餘,耗費不少人力物力以及財力,即便得到戰利品和北蠻的賠金,但國庫仍是吃緊了,眼下已無法再承擔過大的開支。盧尚書提請的款額頗大,雖有冠冕堂皇的理由,卻不見實證,真假有待考證。”
她若有所思地“哦”了一聲,停下來回頭問他:“那明日讓盧大人上交一份文書,交代清楚款項的去向及用途,便可?”
“尚未。”單逸塵卻搖頭,緩下步子停在她面前,抬手為她正了正頭上的金玉冠,繼續道,“此事辦了三年,官員撈的油水可不少,而今不夠辦正事了,卻又向朝廷伸手要,豈可輕易便宜他們。待他交了文書,再拖上數日,讓他急得耐不住再問時,才‘勉為其難’滿足其中一半,餘下的,讓他們自個兒想法子解決。”
阮墨認真地想了想,又問:“讓他們自己解決?那若是他們不願意怎麼辦?”
“朝廷委派之事不能完成,便是失職,若他們不怕丟了官位,大可一試。”
他說這話時,眉眼漠然,卻恍若無意地勾了勾唇角,那神情落在她的眼裡,當真是怎麼看怎麼像一個老謀深算的……大奸臣。
尤其是說最後四字時,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中,冷芒乍現,彷彿獵鷹盯上獵物般銳利逼人,看得她縮了縮脖子,不由得慶幸他是站在她這邊的人,否則心裡還真有種……會被拆骨入腹的悚然。
單逸塵察覺她直直看來的目光,垂首望去,那雙杏眸中有幾分畏懼,但又似乎摻雜了一些旁的什麼……他分辨不清,只曉得心頭的異樣感覺又悄然冒起,立即別開視線,沉聲提醒道:“陛下,再不走便要遲了。”
“哦……哦,好。”阮墨見他收斂了鋒芒,又重新變回那個恭敬侍主的督主大人,眨了眨眼,也便收回目光,轉身朝前走去。
身後的腳步聲輕不可聞,不緊不慢跟著,卻從未離遠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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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陛下!”
年近花甲的老太傅第三回耐著性子將趴在書冊上打瞌睡的女皇陛下叫醒,看著她眼都尚未睜開便一骨碌坐直身子,一疊聲向他道歉,倒也並未生氣,只是無奈地搖了搖頭,語氣溫和道:“陛下昨夜又熬夜背習了?”
“嗯……其實也並不是故意熬夜的。”阮墨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低頭承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