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千古奇冤的昏君奸臣!”
董成深呼吸了下,以平靜自己的心緒,他原本以為陸翔為成全自己忠義之名,將三萬無敵軍作了自己的殉葬品,若真是如此,看似忠義正直的陸翔便是這世上最自私之人。但黃選的傾訴,讓他更深一步認識到陸翔當時的心理,料到自己身後的悲慘,陸翔的最後時日定然心如刀割,其中痛苦,豈是他們這些人所能真正理解得到的?
“天人共鑑……天人共鑑……”他忽然想起那個傳聞,陸翔死後在他遺體之旁,發現用劍在地上刻的這四個字,陸翔所言的天人共鑑究竟指的是什麼?是自己忠心耿耿卻被君上所殺?是自己有破敵之機卻為自己人出賣而失去了“無敵”之名?是和平軍三萬將士的生死在他一念中決定?是蘇國百姓由此免去數年戰火血淚?
“如今你知陸帥之心麼?他所忠的,不是某個帝王,而是我大蘇的百姓,他所義的,不是某個君上,而是這些對他寄與厚望的將士。”
黃選之語讓董成不由自主地深深點頭,以往尊崇陸翔,原來尊崇的並非真正的陸翔,但透過那層光環,卻發現真實的陸翔更為偉大。
“如今李均興兵報仇,其志並不是殺了奸臣那麼簡單。”黃選牽回正題,眼中的悲哀之色卻依舊,這令董成甚至以為,黃選歷經大變屢遭劫難之後,眼中的那一抹悲哀已經無法消失了。
“李均若是隻為復仇,以他之力,要刺殺奸臣並不困難,但一個奸臣死了,昏君便會另外尋一個奸臣來助他,仍舊會有陸帥這樣的人死在陰謀之中。我料李均想做的,是要將這種體制徹底打破,讓為國盡忠者能死得其所,讓為民盡義者能生有其榮。尊夫人曾有欲享將軍死後哀榮之語,可為何總要讓好人在死後才有榮耀?”
董成不得不承認,自己原本以為固如長堤的心靈之壩,開始動搖開始崩潰。黃選寥寥數句勾勒出的李均的目標,確實極有吸引力。
“李均有李均之目標,我有我之目標……”他勉強道,既是為了抵抗黃選話語中透出的深意,又是為了說服自己。
“將軍以陸帥為目標,自然應將蘇國百姓將士放在心中,要犧牲首先得犧牲自己。”黃選連珠炮般的話語讓他勉強擠出的自辯顯得蒼白無力,“如今李均大軍西指,攻向清桂,將軍應知其意。若是將軍出面為民請命,則李均此去便能勢如破竹,若將軍在此獨善其身,則清桂百姓將士,甚至全蘇國的百姓將士,都會遭滅頂之災。雖說李均為其始作俑者,但將軍午夜夢迴捫心自問,豈能無愧疚之處?這一切傷害,將軍原可將之改變,至少可將之降至最低處,將軍為全自己千秋忠義之名,將蘇國百姓將士置於不顧,將軍何其殘忍!”
董成臉色蒼白,疲倦地一揮手,道:“先生且住,先生且住,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黃選心知能說的都已經說到,若是董成再不動心,那便非他力所能及,因此拱手道:“既是將軍明白了,我也不再多言,我先告退,打擾了將軍靜養,還望海涵。”
待到黃選與羅毅消失在門外,董成伸出寬大的手掌捂住自己額頭,虛弱地縮入椅子之中。此時裡屋慢慢走出一個纖弱的身影,緩緩來到他身邊,自己的手塞在他的另一隻手中。
“我一直以陸帥為楷模,卻從來未曾真正明白過陸帥……”董成在這隻細小的手上輕輕撫摸著,無力地道。
“妾身也不一樣麼,我一直想嫁個陸帥那般的奇男子,卻從未想過那般奇男子的痛苦……我們對陸帥的要求,是否高到了讓陸帥本人也無法承受的地步?”
“我該如何是好……”董成將自己的頭埋入那雙小手中,孫夫人看著自己的丈夫,眼中流出無限愛憐:“現在想來,妾身對將軍的要求,是不是也高到了讓你無法承受的地步?將軍,無論你想做什麼,無論你如何去做,我都堅信你有充分的理由,你都是如陸帥一般,絕不會先考慮自己的。只要你我二人明白,那世人的飛短流長又何足掛齒?”
“你之意思是要我放了你,好讓你與李均小子繼續折騰下去?”在聽完魯原之話後,吳恕閉起了眼,再不讓魯原從其中看出自己的心意。這個魯原,倒並不僅僅是個說客,李均小兒以登臺拜士之禮請他相助,看來並非僅僅為了譁眾取寵。
屋子裡一時間死靜下來,除了呼吸聲,再也聽不到任何響動。空氣似乎也凝滯了,這讓魯原覺得有些呼吸不過來,要成大事,先得在這生死一線間行走,這其中的壓力與危險,遠遠超出了他以往的預料。他情知生死存亡就在這一刻,先前自己所做的努力,究竟會換得個如何的結局,便要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