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激鬥正酣,全然不知身後的變故。等到鳳九天以火攻毀了彭遠端的精銳之時,大谷城已經被攻克,唯獨餘陽城在郭雲飛用計堅守之下,遲遲難以攻克。戎人本身善於野戰,攻城非其所長,因此俞升也不著急,只是切斷了餘陽往雷鳴城的道路,將之分割開來。
彭遠端對這些事情不明白,鳳九天卻知道得一清二楚,因為這些計劃原本就是他擬好了的,讓俞升一一去照辦罷了。彭遠端逃離了戰場,身旁侍從又不過兩三百人了,他仰望蒼天,悲從心來。他自起兵以來在餘州大小數十戰,幾乎戰無不勝,但這一次卻吃了個前所未有的大敗仗,而且敗得一塌糊塗,敗在了鳳九天而非李均心中,這讓他極為不甘。他自然不知,李均出征陳國之時,曾有意無意向鳳九天提到餘州有事,可以去請紀蘇相助,他也不知道,那火油攻擊之法,原本是雷魂想出來的,他並非敗在鳳九天一人手中。
沉默之中,這些殘兵敗將倒旗拖槍神色惶惶,連步履都沉重得象是雙腳灌了水銀般。如今他們再也沒了沿途擄掠的膽子,此時兩三百人如果去大些的鄉村擄掠,不被百姓以鋤頭鐮刀收拾了才怪。更何況此刻他們只覺餘州之在,卻無一處安全之所,一心想的便是如何避開和平軍的追捕。
紀蘇剛才說雷鳴城、大谷城、餘陽城都落入了戎人之手,若是此話當真,那就意味著他們失去了安身立命的基業,他們已經成了一群不折不扣的流寇了。彭遠端撓著頭,才發現自己匆忙中連頭盔都掉了,他茫目地讓馬將他載向那不可知的前方,而那百餘將士也茫然地跟在他身後,不知應是離開還是繼續前進。
“城主,我們當往何處去?”終於一個自大谷城起便追隨他的老兵忍不住發聲問道。
彭遠端回答他的只是沉默。此時此刻,他內心之中也不知該去往何方。眾人就這般一直無言地前進,直至人困馬乏,才知應是進餐之時。
彭遠端看了看西方,又是一整日過去,太陽已經掛在西方的山頂之上。他長吁了聲,終於緩過神來,心中也開始慢慢有了計較。
“前方有個村子,進去以後殺他個雞犬不留,切不可暴露我軍經過此處的訊息。”他冷冷地道,決意作最後一搏。這一路上他們經過的都是最荒僻的所在,遇有人煙也都遠遠躲開,生怕留下供和平軍追捕的痕跡,如今不進食便無力再前進下去,因此彭遠端絕意把這個孤單的小村子作為攻擊目標。
想到此時,他心中不竟嘲笑似的問自己:“你不去指揮千軍萬馬攻打城池,卻來指揮這殘兵敗將攻打不足百戶人家的村子。”
士兵們默默地接受了他的命令,這不過六七十戶人家的村子,很快便屍橫遍地,百姓終究無法與手執武器計程車兵對抗,雖然他們也試圖反擊,但還是被逐一殺死。少數躲起來或是準備逃走的村民,也被彭遠端令人找到殺死。
吃飽喝足之後,眾人暈暈睡去。彭遠端此刻也心力交瘁,陷入了沉沉的噩夢之中。當他全身是汗地從夢中驚醒之時,天色已大亮了。
他習慣性地去推身邊的人,但身邊空空如也,並沒有他那嬌美賢淑的妻子,也沒有那風流動人的小妾。他恍然若失,想起結髮妻子勸諫他不要起兵時的哭泣。
“城主,請進食。”士兵送來食物,食物之中還有一罈村民自釀的美酒。彭遠端自斟自飲,酒入愁腸,那揮抹不去的愁意更加濃烈了。
“城主,弟兄們託我們來問你,我們當如何是好?”幾個軍官走進他暫住的屋子,問道。
彭遠端睨了他們一眼,此刻兵敗之際,這些人也不再稱他“彭帥”。而這幾個軍官都不過是低階軍官,在他軍勢最盛之時甚至不能與他說上一句話,如今卻也來質問他起來。
但目前帳下,就只有這些人馬了,必需善加利用才是。彭遠端面色和緩,道:“諸位放心,我已經有了計較。柳帥與我向來有交情,他派公孫明來見我之事諸位也聽說過吧,如今餘州已無我立足之地,但只要我去投靠柳帥,向他借得幾萬精兵,再攻回餘州之時,諸位便將是我彭遠端的功臣勳將。”
“城主之意,是我們得逃到陳國去?”軍官打斷了彭遠端對未來的設想,問道。
“不是逃去,而是去請柳帥助我一臂之力,量李均小兒,怎能是柳帥的對手,到那時,我要將李均與鳳九天這兩個奸詐之輩挫骨揚灰方解我心頭之恨!哈哈哈哈……”彭遠端說著說著,又大笑了起來。
但那幾個將士臉上全然沒有興奮之色,一人斷然道:“我祖祖輩輩是餘州之人,家小老少全在餘州,還等著我去供養,如何能逃到陳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