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亭子裡只點了一盞燈,在他臉上投下深深淺淺的影。冷情的,多情的,深情的。誰又知道這個男人究竟是什麼樣子呢?或者都是吧?
狄螭低頭,與烏雅羽對視。有些訝然的發現她並沒有依照之前的規矩,將目光調了開去,而是直直的看進他的眼中,嫵媚的眸子好似輕訴。
這一次,是他避了開去。只覺她那樣的眸光會腐蝕帝王為自己高築的壁壘。那是孤家寡人的一座荒城,卻如這後園一般,荒的至關重要。當他實在受不住寂寞時,甚至可以一時軟弱開了城門讓人觀望。可這城池本身,卻要永遠的固若金湯,站在城裡的,終究只能有一人。
他深吸了口氣,“朕出世不久就趕上喻鎏天啟,趕上武承朝宮變。宮變後武承帝一直病著,先帝涉嫌宮變,雖查無實據,卻父子離心。先帝下武承帝還有兩子,雖地位低微,但他畢竟並非繼承大統的唯一人選。那時後宮內鬥的情勢,母后已是拼盡全力才能保得她一脈活命,又怎有暇看顧她病弱的孩子?朕在宮中時,便未見過母后幾面,見面也是匆匆或病危昏沉。去了別院後,更是少見她,見也只覺陌生。”
烏雅羽不敢再看狄螭,咬著唇剋制著眼中的淚和心裡為他而起的陣陣揪痛。
眸光掃過,見烏雅羽竟已垂淚,他道她害怕,便安慰,“你道這等皇家慘禍接連兩朝心中惶恐麼?實則千古以來,若非改朝換代時,並非尋常。朕定會拼盡全力,不讓那樣的慘禍再發生。告與你知,一則,若日後再有機會送你出宮,你莫要再猶豫,聽朕話去了就是。你天性良善,這裡不適合你。二則,朕只是想說與你知,朕自小與母后分離,便覺孩子沒有母親,也是可以長大的。”
烏雅羽越聽狄螭的話,心裡越覺難受。眼淚不停的溢位來,孩子氣的伸手胡亂擦著。
“你心裡怨朕。”紋平帝見她哭得狠了,終是嘆息了一聲,將她攬在胸口,輕輕拍撫。“朕這迫使母子分離的法子,自是有殘忍,有謬誤,可也有迫不得已,有好處。便說,若是徆兒自幼跟著竹妃,或者會任性些,胡鬧些,可定還是個可人的小公主。但若衡兒自幼跟著他母妃長大,你道他會變成什麼樣子?不是手足相殘再起,便是活活叫他自己的母親逼死了。可這樣大的事,朕也只能對宮妃一視同仁。若分別對待,宮妃彼此更加不合暫且不論,那皇子之間的不平,又如何去調解呢?實在是……每個法子都差的透頂,朕只得選個皇子們雖不會快樂,卻能平安的。”
烏雅羽此時心中對帝王再沒有一絲怨怪。“臣妾知錯了。臣妾自幼一家和美,沒能體諒皇上的難處。請皇上治罪。”
“這世上誰都有難處,誰都有私心。誰又明白誰、體諒誰呢?”紋平帝仰頭輕嘆,“你可知衡兒為何道他見過他母妃?”
烏雅羽搖頭,認真的聽著。
“衡兒天性聰穎,雖只有四歲,讀書卻端的好。”皇上的語調裡帶著驕傲和感傷,“書中講母慈子孝,賢妃想是知曉。那衡兒便常常向東學少傅明慧問起他母妃。一而再再而三。衡兒心重,因著母子分離而常常鬱鬱寡歡。明慧終是不忍,便串通了少保阿敏給衡兒演了幾齣戲。衡兒是沒私下見過他母妃的,他當是母妃的,實是蒙了頭臉換了宮服的明慧。小笛子與明慧是兩回事,互相併不知曉,也無關聯。”
原來竟然是這樣。烏雅羽恍然。
“朕本想明慧的事情便這麼按下了。她畢竟是為了衡兒,又曾撫育朕有功,跟隨母后也是忠心耿耿。可沒想到衡兒護你心切,竟將此事說了出來。朕逼衡兒,初時只是出於父親的私心,望他能對朕坦誠。沒想到衡兒多情,竟是誰都不願連累,硬是自己擔了下來。可此時我卻發現那阿敏見衡兒痛苦,竟絲毫沒有迴護承擔的意思。你與衡兒初識,便甘願為他冒大不韙,那阿敏卻已跟隨他多年,非但沒有迴護,神色間竟都沒有憐惜。皇子為了他們如此連身子、恩寵都不顧了,他們心安理得?!阿敏也罷了,朕到最後反倒是在逼明慧了,倒要看看她究竟只是耍個小聰明,卻累得衡兒傷心病重,還是真心愛護衡兒。所幸,在朕再不忍折磨衡兒,決定放棄明慧的前一刻,她認了罪,那便饒她一次。雖然殺了阿敏,傷衡兒的心,這人卻不可留。衡兒終要明白,這世間,不是誰都值得他用自己去保的。”
這帝王家血雨腥風中闖出的紋平帝,冷心冷情縱橫權術,為的卻是他家人的平安。如此的矛盾,又怎是她一個平凡女子能夠懂得呢?烏雅羽痴痴的想著,淚水已經停駐,卻沒發現自己正柔順的依在帝王的胸前。
紋平帝見懷裡的女子久久沒有言語,低頭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