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天生微微翹起的嘴角似乎有些模糊。
看著畫卷中那水墨繪成的少女,指尖輕輕劃過她的背影,他眼中浮現了一絲溫柔的神色,淡笑道:“不過是八年前的往事罷了,沒什麼好說的。何況,她如今已經不在了。”
霍長樂一頓,愧疚道:“抱歉,勾起了你的傷心往事。”
“無礙。八年過去,再大的傷口也結痂了。”謝若璋仔細地收好畫卷,柔聲道:“反而,託娘子的福,我能夠畫完它,也算是了卻了我的一樁心願,徹底完結這件事。也算是……和過去道別吧。”
也許是因為勾起了前塵往事,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非常的溫柔——那不是浮於表面的,而是一種刻骨的、真正的溫柔。
霍長樂沒有說話。她第一次觸及了這個看似瀟灑浪蕩的男人的真實情緒。她此刻才明白,不管一個人顯露出的性子的如何的,只要思及情之所繫,便能讓人徹底改變,由內而外地散發出溫柔的氣息。只是聽謝若璋的口氣,畫中少女應當已經離世了八年,而一個離去這麼多年的人,居然還能勾起謝若璋這麼多的感慨和溫柔,想必兩人曾有過十分美好的時光。
霍長樂與謝若璋並肩著步出書屋,沒想到走到了別院門口,卻聽見一小廝跑上來,道:“主子,當家來了!”
霍長樂心裡微微一愕然——當家……陳郡謝氏目前的當家,不正就是那個刺殺了桓溫立下大功的謝安?他來幹什麼?
ECHO 處於關閉狀態。
☆、28你叫做謝琰
謝安這一來,完全是打了在場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原來,謝安此番是與夫人入城,他們乘的是馬車,偏偏這馬車的一個輪子在路途中被尖利的石頭撞松,想到謝若璋的別院就在這附近,便打算前來停駐一下,順便修好馬車再上路。
只是謝安本人也沒想到謝若璋正在別院內舉行燈會,這麼一來到,便瞧見院中已經是聚集了數十個文士。因為自己最近立了大功,被司馬曜封為尚書僕射兼吏部尚書,但正因經歷了一場洗滌朝廷的浩劫,他雖然升了官,卻也不得不比以前更謹慎,遇到這種牽扯到未來政治走向的場合,謝安深懂自己必須避忌。因此在與謝若璋密談了幾句,他便要同夫人步入內室,稍作歇息。
在極其短暫的一面中,因為站在謝若璋身邊,霍長樂終於得以看見謝安的全貌。
只見眼前站著一箇中年男子,身量很高,身材清瘦,兩鬢微斑,但目光依然炯炯有神,那是一種久經官場浮沉的沉鬱和銳利,被這樣的眼睛掃視一眼,霍長樂幾乎有種動彈不得的錯覺,彷彿心裡的小九九,也被這雙明察秋毫的銳利眼眸看穿。
謝安,東晉一代名臣。
在風雲變幻的東晉歷史中,謝安的光芒幾乎照耀了整個司馬氏的時代。從幼時的出身豪門,步入仕途,幾經波折東山再起,直至護主有功,權傾朝野,名聲鼎盛,在淝水之戰後達到了巔峰,從而帶領著整個陳郡謝氏在歷史的滾滾浪潮中崛起,從而揚名千古。
霍長樂定定地看著眼前的謝安,心中風起雲湧。那個傳說中的一代名臣謝安,此刻正站在她面前。是活生生的、會動會說話的一個人,霍長樂幾乎移不開目光,彷彿從他身上,能看見斗轉星移、滄海桑田的歷史變換。眼前這個男子,用他的一生時間為司馬氏鋪就出一個輝煌安定的朝代——東晉。
細看之下,她才發覺,也許是因為血緣的關係,謝若璋與謝安眉目之間竟有著幾分相似,眉目流轉間有著一股鼎盛世家才會具有的凜然高貴之氣。兩人站在一起,卻形成了一種奇妙的反差,謝安是肅穆而泰然的,如同一棵佇立的青松。而謝若璋卻如同流動的雲和水,讓人抓不住。
在政治立場上,她與霍瑜無疑是一條船上的,所以,她或許一輩子都不能站在謝安那邊,但作為一個現代人,她卻是非常欣賞謝安的。
謝安低語過後,便轉身進入內室。在擦肩而過的時候,霍長樂下意識地讓了讓身子,禮貌地讓謝安和謝夫人透過。下意識地,她看向了謝夫人。
對於這個謝夫人的出身,霍長樂並沒有多大印象,大概並不是什麼重要的歷史人物。只是她依稀記得,謝安在歷史上是出了名的懼內。歷史記載,謝夫人性格剛強,詼諧幽默,與謝安感情很好。但她卻不允許謝安納妾,有著妒婦之名,對此,謝夫人曾說過一句名言:“周姥撰詩,當無此語。”
只是,這匆匆一瞥,霍長樂卻覺得謝夫人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樣彪悍。相反,透過半透明的冪籬,她看見謝夫人的容貌很是精緻嫵媚。從面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