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西黛從錦杏手上接過棉花糖。
“瀟兒不想吃?”她將棉花糖放到永瀟臉邊,柔聲問。
永瀟神情複雜地看了她一眼,他已經嗅到了棉花糖的香味,卻強迫自己不去看虞西黛的手,彆扭地將臉轉向車窗外。
“難道瀟兒說的不是這個?”
永瀟乾脆放了簾子,轉回身子靠著車壁坐正,兩隻骨節分明的手絞在一起,不說話。
這小孩怎麼鬧起彆扭來一點徵兆都沒有?
虞西黛正暗自嘆息,看了眼棉花糖,既然這傢伙不吃,她吃好了。於是將棉花糖拿到面前伸出舌頭舔了舔。剛舔了一下,就見永瀟轉頭定定地看著她,目光在她的嘴和棉花糖之間遊移。
虞西黛忍不住舔了舔自己的嘴唇,還是甜的。她——
剛才難道會錯意了嗎?
“嫂嫂……那是小孩子……才會吃的……”永瀟吞吞吐吐,額頭幾乎擰成了川字型。
虞西黛瞬時明白了。當即正色反問:“誰說的?”一副知道是誰說的就要衝上去將那個人揍一頓的表情。
“街上……只有小孩子才吃……”永瀟越說,頭越往下低,聲音越小。
虞西黛張開嘴就著剛才舔過的地方咬了口,面不改色地吞下去,才說:“哪有這種道理,誰說大人不能吃棉花糖?”一邊說著,瞅見永瀟那雙漆黑的眼睛裡已經露出了渴望。
她朝錦杏使了個眼色,錦杏微微掀開她身後的車窗簾往外看了看,叫停了車伕。
馬車行過一段距離,前面又有了一個賣棉花糖的人。
初春的天氣還是有些冷,馬車裡挺暖和,錦杏掀開車簾時從外面吹進冷風撲打在虞西黛臉上,從脖子吹進衣領裡,著實讓她打了個寒顫。掀起車窗簾看看天色,等會兒太陽出來估計不會冷了,不然她穿的少了些。
她伸手摸摸永瀟手臂上衣服的厚度,比她厚一些。她受寒沒關係,這個傢伙卻不能有什麼差池。人是她帶出來的,她還在老夫人面前許諾以後能給永瀟一個安身之處,如今若不能照顧好他,拿什麼來取得老夫人的信任?
這裡頭,也有她對永瀟的關心。
正好錦杏回來了,永瀟兩眼一亮,欣喜地從她手中接過棉花糖。學著剛才虞西黛的樣子伸出舌頭舔了舔,一雙丹鳳眼彎成了月牙。
神色滿足。
似乎完全將他當成了小孩,虞西黛忍不住揉揉他發頂,“甜不甜?”她柔聲問道。
永瀟露出一排潔白整齊的牙齒,愉悅地點頭。
“棉花糖和冰糖葫蘆一樣,吃多了對牙齒不好。只是大人和小孩不一樣,大人知道剋制自己少吃些,小孩卻只想著吃,不想著怎麼保護自己的牙齒,”她說著,反問道:“瀟兒知道嗎?”
“瀟兒不常吃。”永瀟說著,狹長的丹鳳眼瞅見虞西黛乾淨的臉頰,飛速湊過去在她臉上吧唧一下。再坐直了,若無其事地繼續吃著棉花糖。
虞西黛驚呆了。
對面坐著的錦杏也呆了片刻,隨即回神,掩嘴笑了笑。
看永瀟那一副自然到不行的態度,虞西黛默了默,無聲拿出手帕在他剛才親過的地方擦了擦,不想剛擦幾下,永瀟就轉過頭來,用無知的眼神看著她。
“那個……瀟兒嘴上有棉花糖……黏黏的……”她連忙乾笑著解釋道。見永瀟還看著她,弱弱地說道:“黏著臉,不舒服……”
永瀟這才笑著轉回頭繼續吃棉花糖。
這次是虞西黛想多了,永瀟現在心裡全是新奇的棉花糖,根本沒心思往“嫌棄”那方面想。永瀟的餘光看到虞西黛用手帕擦臉,心裡也許覺得不對勁,轉過頭來,卻想不起來是那裡不對,只好呆呆的看著虞西黛。
要是等了一會兒,虞西黛都不做解釋呢,他就把頭轉回去繼續吃棉花糖了,所以說,虞西黛的解釋完全是多餘的。
虞西黛自然不知道這些,只是在心裡默默流淚,若不是這傢伙單純,她今天可算是被輕薄了!可是……難道以後要習慣這樣的相處方式嗎?
不行,一定要發揮嫂嫂的影響,把他這陋習糾正過來。
而永瀟,愉快地吃著棉花糖的同時,回想起剛才親虞西黛時嘴上傳來的感覺,與老婦人那張顯得有些乾巴的臉一對比,嫂嫂的臉彈彈的,軟軟的,涼涼的,滑滑的……
將棉花糖拉開一小段距離,在眼前認真看了看。
又轉眼看了看虞西黛的臉。
他咬了口棉花糖,一邊陷入“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