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他回去,又能如何?谷杭低下頭,心中對自己身世的震撼尚未消化,如今又安讓他離開從小在這裡長大的草原,怎能輕易接受?怎能輕易答應?
可最後還是跟著這個男人去了京城,可是這個男人卻沒有對任何人說起他的身世,宮裡的人都以為他是皇上的私生子。
對來自己的生父,他並無一點印象,只能從他人嘴裡勉強聽到一些過往,真正讓他有父親感覺的,只有那個高高在上的男人。
是皇上將他帶在身邊,教他寫字,教他兵法,教他許多許多以前不知道的事情。
他住在阿哥所,每天都明顯感覺到三阿哥和五阿哥嫉妒的視線圍繞在他身後,他們總是故意刁難他,不斷地以語言羞辱他,想要激他動怒。
他心裡是憤怒的,可是他都忍了下來,因為他知道,自己和三阿哥和五阿哥比起來,不過是一個寄人籬下的孤兒。
皇上對他好,也只是憐憫他罷了,怎會真將他當兒子一樣看待。
他漸漸學會了怎樣不讓自己的情緒外露,學會了當樣對著誰都保持淡然溫和的笑容,學會了風輕雲淡不去計較得失。
於是他在朝堂的大臣中漸漸有了好名聲,他是出了名的溫潤優雅的公子,又得皇上喜愛,一時在京城風頭無兩。
他所有的努力,都只是想得到那個男人的一聲稱讚。
接著是邊疆的戰爭,皇上將他和三阿哥都帶去親征了。
為了證明自己並非圖有表面,為了證明自己是有用的,他心底深處的野心終於躥了出來,他立下大功,皇上封他為貝勒,他開始意氣風發,覺得自己前路一片的光明,一切盡掌握在自己手裡。
他娶妻生子,以為這就是幸福了。
直到他抱著一身染滿了殷紅鮮血的妻子,看著他剛出世的兒子緊閉著雙眼,躺在妻子懷裡。妻子白色的裙子染出妖豔的牡丹,到了這一刻,他才終來明白。
他和阿哥他們是不一樣的。
因為是他們是阿哥,所以做什麼都能被原諒,他的妻兒死得何其無辜。怕事情查下去之後的結果,皇上竟然只讓他忍。
他已經一忍再忍,還要他退到哪一步才算盡頭?
不管他立下多少功勞,不管他多努力成為人上人,不管他多忠心,不管他如何愛戴那個人,他都只是一個棋子。
如果真是為了他好,又怎會瞞著他的身份,讓其他阿哥們以為他是皇上的私生子。
他不敢肯定心中的懷疑,皇上之所以對他這麼好,根本就是想要試探那些阿哥們,他成了可有可無的犧牲品。
帝皇之家,怎會有真心?
明知自己的眼晴中毒了,他也無心醫治,直到完全看不見,那些在暗中跟蹤他的人才放過他。
他悄然離開京城,來到廣州,過起了與世隔絕的生活。
這一過便是五年,京城往事猶如前塵記憶,他喜歡這種與世無爭的生活。
看不見別人虛假的嘴臉,看不見別人鄙夷的眼神,他依照自己的心意生活著,終於不必在為別人的意志去做一些自己不喜歡的事情了。
如果沒有遇見她,或許他就這樣一輩子了,。
那天,他無意中被總督大人認了出來,不得己才到船上來赴宴,趁著大家沒注意的時候,他來到船尾透氣,太多年沒有接觸各種應酬,他發現自己已經不習慣這種場面。
他不知道自己遇到一個什麼樣的女子,竟然為了確認他的眼睛真看不見,伸手在他面前揮著,他雖看不見,卻能感覺到她的手風。
這樣沒禮貌的舉動,他竟也不覺得生氣,只是輕笑說了一聲,“在下看不見。”
他清楚聽到她可惜的嘆息,他心中微冷,一點都不喜歡被別人憐憫的感覺。
跟著她又道,“你的眼睛很好看。”
他感到好笑,“謝謝姑娘的讚美。”
她急了起來,聲音甜甜似糯,“我是說真的,不是瞧不起你,你的眼晴真的很好看,是我見過最漂亮的眼睛了。”
他感覺到自己的聲音已經充滿了笑意,“在下相信姑娘說的是真的。”
跟著兩人都無語,只有江風淡淡帶來她甜美的馨香。
第二次遇到她是在酒樓裡,他在隔壁的廂房聽到她開口的一句就知道是她了,只是沒想到她竟然當作沒見過他。
竟然是女扮男裝……難道她不知道,這樣很容易被認出來的嗎?
不知為何,他沉寂許久的心情竟然也有了幾分的明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