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所謂刁蠻千金
雲氏臉色大變,第一時間捉住阿團,交到竇媽媽懷裡,與鄭晏挨在一起,著徐媽媽幾個貼身護著。
滿室皆亂,竇媽媽輕輕拍了阿團兩下,焦急低嘆道:“我的姑娘啊,這回你可闖大禍了!”
後院的這一通糟心事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就傳到了前院,外頭席面還沒擺上,老侯爺便領著長子、次子疾步往福壽堂走去,三子和幼子則留在前面繼續招待三姑爺兄弟和族中親眷。
甫踏進廳堂,只見錢氏閉目歪在榻上迭聲哀嘆,呂氏雙目含淚親手捧著清涼油在錢氏鼻下令她嗅聞,站在錢氏身後幫她揉按太陽穴的鄭宜君也滿面焦急,只不似呂氏那般浮誇;唯有馮氏強忍笑意,袖手遠遠看著。
老侯爺一馬當先跨了進去,錢氏掙扎著要起來見禮,呂氏讓開位置,老侯爺便坐到錢氏身旁,按住她的肩,沉聲道:“你歇著!”
鄭伯榮隨即開口問道:“母親可還好?大過年的,兩個丫頭怎會如此莽撞?”錢氏虛浮地擺了擺手,顫聲道:“我沒事,快去看看明兒。唉,我可憐的明兒啊……”
鄭伯榮只聽小么兒稱二姑娘同四姑娘起了口角,氣到了太夫人,可聽錢氏這口氣,竟似相當嚴重。
他掛心鄭月明,卻一扭頭看到了馮氏似笑非笑的樣子,指著馮氏鼻尖怒道:“你……”再看看四周,到底不願在外頭翻臉,只對小么兒吩咐了幾句,一甩袖進了裡面暖閣。
鄭叔茂與眾人見禮後,緊隨鄭伯榮之後也進了暖閣。小炕幾早已移開,鄭月明平躺在榻上,尚未醒來,釵環散亂,額上敷著一條白帕,掀開帕子,只見從髮際線到鼻樑一條蚯蚓樣的鼓脹腫痕直劈而下。
“好……好!”鄭伯榮雙唇顫抖,輕輕撫摸鄭月明的臉頰,皺眉看著她額頭上的腫痕,像碰又不敢碰,心疼不已。
雲氏急得額頭涔涔落汗,只怕傳出老夫人因阿團受驚昏迷的訊息,影響了阿團的名聲。見了鄭叔茂,眼睛一亮,側首悄聲道:“宜君派人去請大夫了。”
鄭叔茂懂得她在憂心什麼,也悄聲回答道:“我知道,沒驚動御醫,請的是家裡常用的賀大夫。阿昂已去門上等著迎接了。”見了賀大夫,鄭昂自然會提前囑咐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雲氏猶不安心,鄭昂一個小孩子,誰知道賀大夫會不會聽呢?鄭叔茂卻篤定,這事兒絕不會漏出去。承平侯府裡重名聲、愛面子可不止一個。
鄭伯榮氣忿質問道:“二弟,我自問平素對侄女兒不錯,哪裡有不到的地方不妨說出來,到底是什麼仇怨,竟叫團姐兒對她姐姐下這樣的狠手!”不怪鄭伯榮憤懣,女子的臉面何其重要,一旦破相,這輩子是別想嫁個好人家了。
鄭叔茂低頭檢視了一番鄭月明額上的傷,問雲氏:“孩子們呢?”
“都在花廳。”
“你去看看,母親沒事,別嚇著了幾個小的。”將雲氏支出去後,鄭叔茂一撩下襬,坐在一張大理石面的如意紋方凳上,也不道歉,開門見山道:“大哥氣什麼呢?你我兒時打得頭破血流的時候還少了?”
“那怎麼一樣!明兒是姑娘家!”鄭伯榮拍著方榻怒言。
鄭叔茂不動聲色,道:“明兒這傷不過看著嚇人,抹藥調養,不出十天便能大好。既不影響婚嫁,大哥還有哪裡不忿?”
鄭伯榮叫這無賴噎得胸口疼:“難道明兒就這般白白受罪了不成?我也不求他們幾個兄友弟恭,但做人總要知道‘孝悌’二字!”
孝悌。
這也是鄭叔茂拒不道歉的原因。一旦砸實阿團傷害堂姐、氣昏祖母,便是將主動權遞到了別人手上,只能等著錢氏和大房稱“原諒”或“不原諒”。
無論是非對錯,都要將主動權握在自己手中;不論真相假象,只擇最有利的說辭,這是老侯爺打小兒對他們兄弟幾人的教導。
然而鄭伯榮迂腐又懦弱,是其中學的最差的一個。
正在鄭叔茂組織說辭,要強壓鄭伯榮服軟時,鄭宜君偷偷掀簾子進來,急道:“二哥,快出來,母親要團姐兒當場磕頭認錯!”
幾個小的又拉拉雜雜地叫人從花廳拉到了正屋廳堂,鄭月珏緊緊抓著奶孃的胳臂小小聲地叫了聲“娘”,呂氏卻沒聽到,而是先摟過一個眉清目秀的男孩,柔聲道:“阿曇嚇到了吧?”
鄭月璧扶著馮氏在一張直背交椅上坐下,眉目間掩不住的鬱色。她的年紀和姐妹們差得遠,方才暖閣裡鬧起來時,她正在外頭正廳裡陪幾位長輩說話。鄭月明雖然不懂事,但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