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好歹著幾個人提燈也好。”
皇帝道:“也好,就依你。”
馬慶福也湊上來,說:“雨天路滑,萬歲爺還是乘肩輿吧。”
皇帝擺手道:“不用。”說著已經跨出了殿門。
雖然皇帝吩咐不要人多,可出了隆福門,御駕終究還是跟了十幾個。皇帝也不說話,只牽了墨婉的手
一路往北,墨婉不知皇帝要去哪,又穿著花盆底,走在雨水打溼了的青磚上有些艱難,步子也跟著慢了下來,身邊又跟著這麼些人,不好開口問,只是心中懊惱,不由的撅起嘴來。
眾人一直跟著到了御花園,墨婉終於跟不上了,停了腳步說:“還請皇上示下,咱這是要往哪去?”
皇帝也停,回頭看著她,笑著說:“千秋亭。”
墨婉一滯,自是明白了,見他站在濛濛的雨裡,那身石青色的家常緞袍外面披著御用羽紗雨服,顯得整個人清朗的很,她便彎了眼睛,歡愉的跟在他身後,連腳步也輕盈了許多。心情大好,她索性從隨行的宮女手裡接過紙傘,說:“我自己撐著。”緊走了兩步,將那宮女落在後面。天本就下著雨,地上的凹處便淺淺的積了水,如絲的雨點滴在水窪裡,泛出淡淡的水波,一圈疊著一圈,猶如細細密密的網。她便一時起了玩心,不輕不重的踏著水坑,那杏色緞繡金鐘的馬蹄鞋敲打在青磚上發出鏘鏘的脆響。
皇帝回頭,見她正撐著傘,笑著踏水,那水花濺起老高,又落到地上的水窪裡,泛起一片片小小的漣漪,像她臉上嵌著的梨渦。
見他看著自己,墨婉停下,笑著說:“我喜歡看平靜的水面被攪亂的樣子。”說著便又踩起水來。
一下,兩下,那水花濺起又落下,彷彿落在他心上,心湖也被攪亂了一樣。
她素來沒有宮妃們那些繁複的飾物,髮髻上只斜插了一根鑲碧的花鏨,那鏨子下方捶著的流蘇隨著她的步子跳躍似得擺動著。
他正看的出神,雨卻驟然下得大了起來,她手中的紙傘頗小,漸漸遮不住雨,她便一溜跑到他身邊,鑽到他的傘下笑嘻嘻的說了聲:“雨下大了。”
他道:“進亭子避一避。”
她將傘交與身邊的小太監,很自然的挽起了他的胳膊,緊緊的貼著他,躲在他的傘下。
到了亭子裡,小太監撤去了紙傘,她卻依舊挽著他的胳膊,說:“下大了才有意思。這就叫‘巴山夜雨漲秋池’”頓了頓,又搖頭,“不對,不對,應該是‘京城夜雨漲秋池’”
他不由的笑了起來:“你倒是會歪解。”
千秋亭四面報廈,自然就有對流風,剛才在雨裡踏水,她的袍子已經盡溼了大半,入了亭子風夾著水汽打在身上不由得顫了幾下,皇帝側頭望了她一眼,溫和的問:“你冷嗎?”
墨婉正高興著,未思索,說了聲:“不冷。”卻又顫了兩下,只覺得皇帝身上有些許熱度,便往皇帝身上靠了過去。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說:“手這樣涼,還說不冷,小心受了風寒害了病。”說著便解開脖頸上繫著的金色雙絛,將那水波紋羽紗雨服披在她肩頭。
她抬頭看了他一眼,問:“皇上不冷嗎?”
皇帝搖頭:“朕不冷。”
她卻似不相信,伸出手,他就將手交到她手裡,他的手很溫暖,攜著她靠在隔扇門邊。
他憶起擒了鰲拜那年,也是一場夜雨,他與皇后在坤寧宮門前看雨,他也是這樣解下了身上的繡金大氅,皇后卻嚇得面如雪色,連聲說著不敢,不敢。自己執意要為她披上,她卻跪倒在地,說著“規矩”說著“萬萬不可”
不敢,
不敢……
他一直覺得她們是他的家人,可她們對他卻是不敢……
他在她們眼裡那樣的尊貴,那樣的高高在上,
後宮嬪妃眾多,對他可以相敬如賓,可以舉案齊眉,
卻終究不是一家人。
他知道她今夜犯了太多的規矩,可又都那麼自然,彷彿這一切,他與她之間本就應該是這個樣子的。
那雨越發的大了起來,水順著瓦當間的流水槽淌下,彷彿給這千秋亭掛上了副水晶串珠的簾子,四下裡只聽得“嘩嘩”
水聲,急雨飛瀉,蔚為壯觀,外面只見得一團團水氣,宮中的紅牆黃瓦一併浸沒在這大雨中,變得迷濛不可捉摸。
墨婉一手扶著皇帝的手臂,探出身去,伸出另一隻手接那流下來水柱,那水砸在她手上,在手心裡綻出朵朵珠花,晶瑩剔透,一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