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自己不是料定他不會瞧著自己落難兒袖手旁觀?難道自己對他的一份情誼絲毫不知?其實只是佯裝不知而已吧。
墨婉不再說話,只坐在繡墩上望著窗外那如墨的蒼穹,一輪皓月散發出淡淡的銀光,今夜沒有一絲雲霧,月亮便越發明亮起來,那光皎潔非常,彷彿一直能照到心裡去,心衣被一層一剝開,袒露出來,叫人覺得沒了遮攔一樣。窗外,一排排,一棟棟的紅磚黃瓦,整齊的錯落在月下,極遠處的城門樓上搖曳著巨大兒明亮的紗燈,那是神武門守夜的御林軍燃起的,她便想起那夜在城牆上看到的人間城郭,猶似繁星閃爍,可即便是相似的景象又能如何?終究一個是人間燈火,一個是天上星辰,他為他的江山社稷權衡利弊,所能給她的不過是榮華富麗,片刻歡愉,他終究只屬於這片多嬌的江山,只屬於這一片耀眼的明黃。而自己卻只想要與子偕老的靜淡人生,異曲殊途,不能同歸。只怪自己已在不知不覺中陷得太深,如今只有在這井天之中尋找些許安慰罷了。雙目所及之處皆是明黃殿頂,琉璃瓦反射出道道銀色的月光,一片又一片,如日初升時的海面,波光粼粼,連同自己也在這樣的光芒中變的幽藍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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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的午後,是一天中最熱的叫人難耐的時候,慈寧宮後園裡,清雁為太皇太后撐著綿紙陽傘,只覺得再站上一會兒,這傘也要被烤著了一般。太皇太后看著那剛剛栽下鳳蝶草,彷彿也沒了往日的精神,就連那翠綠的葉子也打了卷兒,心疼道:“這樣的毒日天兒,這些新栽下的花兒可受不住,你瞧瞧都成什麼樣子了?”
清雁順著太皇太后手指的方向看去,那鳳蝶草果真已經打了蔫,便說:“清雁這就叫人來澆水。”
太皇太后道:“澆水也不頂用。”
清雁聽太皇太后如此說,也猜不透是何意思,只道:“那當如何是好?”
蘇沫爾一笑,道:“常在不知,要說院子裡的花木都離不開這天上的日頭,只是這些新栽下的花木不比院中的舊木根基深,這株鳳蝶草根基尚淺,此時打蔫,不是因為缺水,而是因為受不起這樣的毒日。”
清雁恍有所悟,也笑了說:“那便叫人取遮傘來,避一避日頭吧。”又說:“太皇太后,我扶您去亭子裡歇歇吧,倘若曬著了,萬歲爺還不知要怎樣責罰。”
太皇太后道:“好。”眾人便隨太皇太后到亭中歇息。剛一坐定,便有小宮女踏著輕快的步子到了近前,施禮起身道:“稟太皇太后,佟貴妃來請安了。”
太皇太后笑道:“我這院子可真是熱鬧,滿院子花兒一樣的人兒。”又對小宮女說:“她自來身子弱,受不住這日頭,叫她到屋子裡面候著,我們也就回去了。”
小宮女低身答應了一聲,退了下去。
待太皇太后回了慈寧宮正殿,就見佟貴妃已經候在外堂。佟貴妃低身施禮:“給太皇太后請安。”清雁與蘇沫爾站在太皇太后身後,皆避到一側,不敢受禮。
太皇太后笑道:“起來吧,這樣熱的天兒,你便晚些時候再來請安,偏趕著這日頭最毒的時候來,也不怕中了暑氣。”說著便有宮女遞過手巾來,太皇太后接過拭了臉,又說:“進去坐著,叫人上茶來。”清雁與蘇沫爾又向佟貴妃施禮請安,眾人才隨著太皇太后到了內堂。
宮女將溫茶奉上,佟貴妃道:“明兒我叫人做了冰碗子來孝敬您。”
太皇太后笑道:“這你便不懂了,越是暑熱的天氣,越是不能貪涼,容易撈下毛病,因為這事兒我常說玄燁,他卻不聽。”
佟貴妃一笑,說:“太皇太后的話,萬歲爺盡是聽得的。”
太皇太后喝了一口茶,說:“如今他早是做了阿瑪的人,我也不去管他,自有你們這些做媳婦的去照看吧。”
佟貴妃不免臉一紅,也不接言。
太皇太后這才看到,今日隨佟貴妃來的宮女有些眼生,這宮女穿著件極平常的碧色宮服,淡待恭謹的站在佟貴妃身後,雖不十分美貌,眉眼間卻透著平和之氣,便問:“這丫頭是新進宮的?”
佟貴妃道:“她進宮有兩年了,原來是做細活的,只因我身邊的宮人到了歲數放出了宮,我見她行事穩妥便叫她到身邊了。”
太皇太后看了看那宮女,依舊一副沉穩模樣,點了點頭,問那宮女:“你叫什麼名字?”
那宮女向前半步,行了禮,方道:“奴才叫靜言。”太皇太后回味道:“靜言,靜而不語,好名字。”又問她是誰家的姑娘。靜言道:“奴才是護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