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也沒有賀宣和宣武餘眾那樣的悲憤哀慟、義憤填膺,只是,不知不覺間,那個叫做景鈺的少年,一點一點,在她腦海中生動具體,彷彿早已熟識,彷彿從不曾陌生。只要一靜下心,或者偶爾閉上眼,他便站在那裡,朝著她微笑,金甲銀盔、目如朗星,映得天地都失了顏色。
有些事,有些人,即便早已逝去,卻以另外的方式,得了永生。
……
……
宣武軍擁立了新皇,推賀宣輔政。秦地各處戰火陸續平息,各路大軍稍作整頓,便向著秦魏邊境集結。躲避戰火背井離鄉的秦國百姓開始回返家園,北地魏人復又陷入慌亂,邊境上居民早早便開始舉家內遷,倉惶無依之態,令人心惻然。聽著白冠講述所見所聞,容蕭只覺得腳底浮軟,卻並沒有生出去向狐狸求勸的念頭,每每觸到老猴那“欲語還休”的眼神暗示,腦中浮現的,只是賀宣流淚說著的話語——秦帝弒兄篡位,要秦國無為而獨善其身,白冠操心的,並非是百姓的疾苦,他不過是擔心狐狸這樣肆意妄為,又惹來天譴,狐狸這樣在“人禍”之後推波助瀾,要的恐怕也並非真是“天下一統”。人人都有拼盡一切想要達成的目標,人人都為著自己的私心,拼盡所有不肯放棄。韓景鈺也有私心,他的私心,是四海昇平、天下安寧,卻在宏願達成之前,崩覆於信任疼愛的血親之手。
到了這時,去評判是非對錯,已是無謂。即便需要判決,她容蕭,並沒有資格。何況,如今,她也有了需要拼盡心力想要達成的目標。目標——當這個念頭無頭無腦冒出來時,容蕭擱在燭臺旁邊的手猛然一顫,撞倒了蠟燭,蠟液傾倒在手背上,一陣疼痛。她呆呆看著蠟液迅速冷卻在面板上形成薄簿硬殼,透明的、稍稍翻著白色,脆弱得只要輕輕一動就會碎裂。心裡卻是惶然,她果真要那樣做了嗎?同性的勇氣和野小……
“姑娘。”殷乙重又點起燭火,手伸過來,將她覆了蠟殼的手託去,揭去蠟殼,仔細察看著蠟殼下微微有些泛紅的面板,“怎麼這麼不小心?”
容蕭搖頭微笑,將手收回來:“殷乙別擔心,又不痛,沒事。”
“姑娘心裡不痛快?”殷乙仍是拿了溼帕覆在她手背上。
“唔。”容蕭將頭擱在桌面上,下巴曲成直角,“……梁國領兵的是誰?”
“還不曾聽說。姑娘是在擔心戰事?有老猴和五辰將軍坐鎮,還有九殿下在後,世上諸國已難遇敵手,不過是時日長短而已。只是百姓受苦,不知要有多少人家園破碎,只有待得戰事平息,那時天下一統,便永不必擔心再起戰禍,就好了。”
容蕭挑了眉:“你這麼想?”這樣的眼界,怕不是尋常人都能有。
殷乙低頭:“我做殺手時,常在各國行走,看過諸國明爭暗鬥。我的主人便曾這樣說過。”
“你的主人——”容蕭坐直身體,“說起來,我從未聽你說過。”
殷乙澀澀一笑:“殷乙已不是那時的殷乙,俗物舊事,何必拿來煩攏姑娘。姑娘若想聽,我挑些有趣的說與姑娘聽就是……”
正說著,門響,挾著一陣冷風,狐狸施然而入。殷乙起身稍事收拾後辭出了屋。
屋中地下有地龍,熱烘烘將屋子暖得如春日。自從離開極樂島,容蕭便發現自己不再如同以前懼寒怕冷,屋裡烤著地龍,也只是隆冬之際心理上的需求。不過屋門開關,漏進的冷風刺骨,乍然之間,還是令人不禁一顫。她攏緊衣領,微微縮了縮身體,便不再有別的動作 不知為何,地竟有些不敢抬頭,彷彿狐狸並不曾進門、並不曾坐在一旁。
明明每日相見,明明近在咫尺,偏偏近情情怯。
“呆子,”不知過了多久,狐狸突然輕聲喚。他微垂了頭,手中把玩著什麼東西,搖曳的燭火下,側臉掩在陰影中,看不太真切,“你可要去見一見蕭至和?”
他的語氣太過平淡,容蕭一開始竟沒反應過來,好一會兒之後才終於驚跳起身,直直看著他。
“你……說什麼?”她僵直著身體,下垂的雙手無意識地握緊,指甲邊緣刺得手心劇痛。
狐狸勾起嘴角,眼底卻有迷霧不能看清:“你並未聽錯,我找到個法子能送你去見一見蕭至和。不過——”他鎖住她的眼,“若我告訴你,讓你見到蕭至和,卻要大大折損我修為心力,稍有不慎,或者還有心竭力盡的危險,你——見是不見?”
容蕭呆呆看著他,看似正在糾結,其實腦中盡是空白。半晌,狐狸輕輕一聲笑,伸臂將她拉近,鬆鬆圍在臂中,抬頭望進她眼底:“……呆子,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