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差點忘了告訴你一件事。”她繼而說起雪杉樹門出入、樹底暗道與硫磺白磷粉末的怪事來。
她斷然道:“硫磺白磷的用途不是為了殺蟲驅蛇,就是用於製造火藥。”
柳忞推測道:“魘城寒冷,應該不需要滅蟲。雲影天宮是城主席紫凰常居之所,城主命人採買的物品本應在正門處交付有司收驗,而那三名祭司從樹林密道偷偷運送箱子,顯然是為避免入城時遭阻而洩密。”
鬱霓影道:“這些普通祭司行事,均由大祭司沈川穹授命監督,沈川穹也只聽從明照水和席城主二人差遣,不知是何人膽敢唆使他們違規行事?嬴逸翔與鬘華公主的婚期臨近,難道城內有人暗中要對魘城不利?”
柳忞道:“聽說席城主自五年前研習養心經後,大公主漸漸主事‘弒魂天宮’,但席紫凰身邊的侍者盧翎因受主人寵信,不時有干預“黃泉榜”行事的特權,大公主自然暗存不滿。少城主席宇辰雖然學藝歸來,又是魘城少主人,但行事卻多有掣肘,有時也亟需他人做臂助。”
鬱霓影望了一眼祁楚揚,心想:想不到你居然查得這麼仔細。她介面道:“這對姐弟和盧管事三人問鼎首座之事遲早會發生,我們目前只能靜觀其變。”
她頓了頓,又提及在七珍司的所見,道:“倘若我沒記錯,魚紋子母刀、秋水伊人劍分別是三十年前黎山‘刀神’祝輕羽和武夷派劍客沙平湖的佩物,刀劍客往往兵刃不離身,它們怎麼會落入七珍司之中?”
柳忞眼波微漾,似是想起了什麼,道:“祁楚揚曾對我言,他在銳兵司的藏書架上看見黎山派《瓊崖刀錄十式》的書盒,瓊崖刀法是黎山派武學珍寶,本不該外傳他門……”
“難道說,是魘城派人偷盜或是黎山派內部人洩密?”鬱霓影星眸一亮。
“我原本以為祁楚揚的話不可盡信。如今看來,魘城招親留客一事大有蹊蹺,二十餘年前的那幾位盛年得意的魘城貴客,未必有命平安離開。你今後查探師父蹤跡時,要多加小心。”
待鬱霓影走後,柳忞握著腰際的錦囊,心念今天在集市佔卜館內那位年邁巫師說的話:
“小兄弟,這一截尖端發藍的絲髮,分明彰顯了中毒的徵象。此毒名‘離魂’,如咒術一般,能慢慢侵害人的腦部,外表卻看不出來。幾年後下毒人便可營造暗示的氛圍,使中毒者做出失去理智的事情,最後不是傷害別人便是自殺……”
為什麼,為什麼真相是如此不堪,如此醜惡,如此令人絕望?
他雙手五指張開,緊緊按住頭部兩側,渾身顫抖。
希望魘城的婚典,三日後將在顥清雲甍玉華殿的百尺高的頂樓舉行。
映雪樓,寂靜如水。
稱病的席樂婷躺在繡榻上,一付病怏怏的模樣,眼角卻不時盯向牆角的水晶沙漏和小籠中養的寵物花栗鼠。當沙粒堆落到戌時的刻度時,她坐起身來,凝望著沙漏失神:
整個宮城都在為鬘華公主的好事將近而奔波。
然而喜慶是他們的,她卻什麼也沒有。
從小到大,閃亮的光環總是罩在大姊頭上,大家都誇讚鬘華公主智慧美麗、殺伐決斷、大方明理,而頂著星霓公主封號的自己,就像是躲在雪域某陰暗處羸弱生長的一棵蘑菇。
從小到大,她的嬌俏可愛幾乎無人欣賞,她天真活潑、熱愛自由的心性在長輩心中成了幼稚任性、桀驁不馴,連一些老僕人看見她,目光中也流露出輕視與冷漠,眼裡似乎在說,區區螢火之光怎能與日月爭輝?
那個傳授碧落心法的恩師,於自己十一歲生日那天留下蝴蝶雙刀後,竟杳如黃鶴。
那個江上樓船內的碧衣少年,亦如季末之花,在風中飛舞時被行人驚鴻一瞥,終究還是無奈錯過……
從今晚起,紅蓮嶺祭神殿的不少祭司與巫覡,差不多該離各自的住處,前往玉華殿了。
聽奶孃說,在祭神殿內可以求平安,求富貴,求姻緣,而冬夜獨自向神的許願是最靈的,不過因為禁令,多年來沒人敢嘗試。
席樂婷握緊雙拳,自我鼓氣道:“擇日不如撞日,今晚就大膽為自己行動一次吧。”
她簡單收拾了一番,伸手開啟緊鎖著的雕花門,朝門外大聲喊道:“藏鶯,進屋端些羊乳酪!”
葉藏鶯好不容易聽見主人的聲音,連忙欣喜地端起托盤推門進入。
“咣噹——”
不多時,門外侍從聽到二公主怒摔盤碟的聲音。
“怎麼做得這麼難吃?出去,別來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