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他溫柔如水。
這一次他是真的了,不再是看得見摸不著的影子,不再是一縷幽魂,不再是夢裡的幻象。
兩人這樣互相對望著,一言不發,彷彿害怕一開口說話,對方就會化為泡沫消失。
但他們不約而同地向對方伸出了手。
當指尖輕輕地接觸到指尖的時候,兩個人不約而同地顫抖了一下。
真的……碰到了……
對方就在這裡,不再是幻象,不再是影子。
她的手有些涼,他攥緊了她的手,抬頭再看她,看見她已經淚流滿面。
“郎君……郎君……”她泣不成聲,只是一遍一遍不住地叫他。
她叫一聲,他就答一句。
“噯。”
居然就這麼來回對答了十七八句。
明夷君心中本來悲喜交加,心情如人類般激盪不安。此時看見她哭的樣子,他卻突然覺得好像看見了一隻帶著露水的仙桃兒,惹得他又饞了。
他過去舔了舔她的眼睛,把她的眼淚舔去了,隨後,他皺了皺眉:
“太鹹啦。”他說。
看他這麼一本正經說出這麼莫名其妙的話來,惹得她笑起來,又哭又笑,停不下來。
看見她眼淚還沒幹,他又舔過去,從她的眼角舔到面頰,再舔到唇邊。她的唇又紅又軟,像一種奇妙又美味的點心,他輕輕吮了一下嚐了嚐味道,然後就不斷貪婪地糾纏吮吸,彷彿永遠也不會饜足一般。
湛露的眼睛睜大了。
他的唇也很軟很軟,他的舌頭有些粗糙,糾纏著她的舌頭,讓她覺得癢癢的,一直癢到心裡,沒處抓,沒處撓。只得緊緊抱住他身子,好像才稍稍解了一點癢意。
他舔吻許久,才戀戀不捨地放開她,煞有介事地評價著:
“這裡倒是甜得很。”
☆、第72章 血液
儘管此時的明夷君比從前的任何時候都像人類,但他還是願意用他自己更習慣的方式來形容湛露給他的感覺。她像是凝固了的蜜糖,只要輕輕舔舐,就可以嚐到她的甜美。她的甜好像是從毛孔裡沁出來的。
他不喜歡她的淚水,淚水的味道有些苦澀。但他是貪婪的,他不肯讓淚水白白流走,就這樣浪費掉,這些都是他的,因此他要全都嘗一遍。
他是饕餮,他永遠不會滿足,他擁抱著她,口邊鼻端全是她的氣息。真好,她是真的,她就這樣在這裡。他希望時間可以就這樣停下腳步,讓他可以多抱她一會兒。但時間是不會停止的,而他到底還是放開了她。
兩個人一起攜手走進酒肆去,一點也沒有注意到,就在他們的身後,方才明夷君站過的位置,出現了一個穿著一身黑色的人。
那個人深深看了他們一眼,彎下腰,低頭捏起了一點泥土,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然後又放在嘴裡嚐了嚐。
那泥土沾染了明夷君手上的血,變成了深褐色,那黑色的人嘗過那泥土,露出一笑:
“有趣。”
他從懷裡掏出個帕子來,小心翼翼地把沾了明夷君血液的泥土包在手帕中,藏在懷裡,轉身離去。
明夷君並不知道有人收集了他的血去,他正坐在酒肆裡,聽湛露講他不在的這段時間裡發生的事情。
那日神殿之中有仙人闖入,明夷君收到睽君他們的示警之後,就立即回去,甚至沒能來得及與湛露道別。幸好湛露有阿箸娘子相伴,因此雖說一時間有些慌亂,最終到底還是鎮定下來。她本來打算繼續在京城等他,不想她在京城的房東打算收回房子。湛露思前想後,覺得既然已經過去了這許多年,與其在京城漂泊,還不如回鄉,於是她們就又回到了這裡。
終於回到了家鄉,湛露的心情非常複雜。她曾經在這裡與明夷君度過最美好的時光,也曾經歷過難以言喻的痛苦。然而人總是會對自己長大的地方有著更多眷戀。
時光改變了很多事情,對面的得意樓早已換了主人了,據說春娘做縣丞的公公升到了臨縣做縣令,因此他們舉家搬走了。對面的酒樓早已經被別人盤下,也不再賣什麼好酒,只是賣些吃食,搭配些寡淡的村酒罷了。湛露聽聞,想到從此再也看不見春娘穿著扎眼的衣裙在對面迎客,慶幸的同時卻也有幾分遺憾。
還沒來得及好好和她一較高下呢,她就這麼走了。
明夷君也對湛露講了這段時間裡發生的事情,他並不擅長講故事,他的故事很短,卻讓湛露驚得屏住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