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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悔什麼?”綠綺很快斂了微怔神色,一笑,“後悔被您救麼?妾這條命是殿下給的,當日一跪,妾早已說過勿論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只要是為了殿下,亦心甘情願。”
視線交匯,他的眸光依舊看不清探不明,她的眼底卻是澄澄澈澈,至純一片。
誰能想到,這個在世人眼中妖嬈俗豔、勾的平王神魂顛倒沉迷女色的低等侍妾,也會有如此一面?
綠綺抬手替平王理了理衣襟。外人看來帶刺的薔薇花,在他面前,向來是溫婉的,恭順的。
——其實她也受過教育,也有不算太差的出身。
在離都城很遠很遠的她的故鄉,她的父親曾是當地頗有名望的紳宦,那時的她是個大家小姐,衣食精細,無憂無慮,跟著女學先生讀書識字,每日裡想的不過是課業、瑣事。
然而一切的變化,都始於宣帝。
即位之初,宣帝曾以修建河道以便水利之由增加了數倍賦役,多年過去,河道卻始終不見蹤影。
而原先人口眾多的北方,因大量男丁被強行徵入修河道的隊伍之中多年不得返還家鄉,北邊若干大城人口急降,農業荒廢,又逢大旱,一時間災民遍地。
宣帝開國庫撥款救災,未能落到實處,他親手養起來的蛀蟲們陽奉陰違,一城只設三個賑災點,一天僅放一次粥。
災民無法只得南遷,綠綺的家鄉湧入許多逃難的人,她的父親和城內眾多商戶紳宦一起放糧救濟,偏偏好人無好報,由災民群中爆發瘟疫,並開始大量蔓延。疫情既兇又猛,朝廷派出的宮醫全都束手無策,為了控制局勢,在城內還有半數未感染百姓的情況下,城門被關閉,想出去的人全都死於城牆外瘋狂射來的流矢。
焚城的那天,綠綺和部分未感染的百姓一起泅渡逃跑,在水中泡了一天一夜,幾近喪命。她從一個養尊處優的大小姐變成了無父無母的難民,一路乞討,受盡苦難。
就在餓死之際,她被路過的平王所救。
一切的根源都是那位昏庸的宣帝,只因他多疑善嫉,於是便任人唯親,為了所謂的權利平衡,放縱朝堂黨派林立,爭權奪勢。
所謂的君,卻根本不在乎百姓,只一味玩弄帝王之術,以此滿足自己。
天下之悲,莫過於此。
那一夜的故鄉大火,燒紅了整個天際,她從沒見過那麼黑那麼沉的夜,也從沒那般真切地體會過絕望——
“時候差不多了。”
綠綺垂眸,款款起身,“我該去做準備。”
剛要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