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下頭,盯著蕭川的手。那雙手靜置在轉椅扶手邊,十指修長,骨節分明勻稱。她從來不敢妄想更多,只要能被這雙手握一握,便已是最奢侈的願望。
她是有點不計後果了,才會這樣大膽放肆。可是手指剛一觸及蕭川的手背,就被他突然抬手捏住了手腕。
她驚了一下,連忙抬頭,猝不及防地撞上一雙烏沉的眼睛。
蕭川不知何時已經醒了,眼裡透著清清冷冷的光,正面無表情地俯視她。
他的手指溫度低涼,緊緊扣在她的腕間,像是一把淬過冰水的劍,又冷又利,令林妙忍不住瑟縮了一下。
“你的膽子越來越大。”他冷冷地說,同時鬆開她。
林妙被慣性帶得身體一晃,差點兒跌坐在地上,漂亮的眼睛裡除了驚訝,還有一抹難掩的難堪。
她默不作聲,眼神浮浮蕩蕩,像是沒有任何焦點,如同一尊雕塑一般維持著方才跪蹲的姿勢,許久都沒動一下。
蕭川說:“你喝醉了,早點回去吧。”說完他自顧自地點了支菸,起身走到窗邊去抽。
林妙終於抬起頭來,她微微仰著臉,直直地望向蕭川的身影。他在抽菸,英俊的臉上沒什麼表情,也沒說要如何處置她,但她知道他已然動怒了,因為他的聲音是冷的,幾乎沒什麼溫度。
她看了他半晌,終於慢慢地從地上站起來。其實她知道,自己此刻一定狼狽極了,但還是沒忍住,咬著牙問:“為什麼我不可以?”
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又能更壞到哪裡去呢?
她將手指緊握成拳,眼睛裡有深深的絕望:“她已經死了很多年了,而我一直都在你身邊。”
“你說什麼?”蕭川抽菸的動作頓了一下,側過來瞥她。
“我說秦淮,她已經死了很多年了!”
“是誰給你的膽量?”蕭川打斷她,“是誰允許你在我面前談論她的?”
他的語氣輕描淡寫,只有眼睛微微眯起來。這是他真正動了怒氣的標誌,可林妙明明知道,卻依舊口不擇言:“秦淮對你根本就不是真心的,而且當初還是你親自下命令……”話還沒說完,她只覺得臉上一涼,剩下的聲音硬生生卡在嗓子裡。
林妙瞪大了眼睛,看著近在咫尺的男人。他修長的手指正貼在自己的臉上,仍是那樣低涼的溫度,指間還夾著半截香菸,那一點猩紅的火光跟隨著他的手,從她的臉頰邊不緊不慢地往下移動,最後停在了脖頸間。
她晚上喝了不少紅酒,身上很熱,腦袋也是熱的,所以才會一時昏了頭,說了許多本不該說的話。可是蕭川的手卻是冷的,冷得她本能地想要避開,結果念頭剛起,就發現自己根本動彈不得。
蕭川只用幾根手指,就輕而易舉地扣住了她的下巴。
他的動作有點重,捏得頜骨隱隱生疼,但林妙不敢躲,又或許是忘了躲,只是一味地看著眼前這個高大的男人,從那雙深沉幽暗的眼眸中,讀到了危險的訊號。
她知道自己徹底惹怒他了。
秦淮果然是蕭川的禁忌,而秦淮的死,更是禁忌中的禁忌。平時誰都不敢提,偏偏就只有她,這樣不顧死活地挑戰他的底線。
“林妙,”也不知過了多久,蕭川終於沉沉開口,“你跟了我多久?”
她怔了怔,眼裡漸漸浮起一絲悽惶:“十一年。”
女人一生之中最好的年華,都是在他身邊度過的。可是她求的,永遠也不會來。
蕭川笑了笑,眼底卻仍是冷的:“念在這十一年的分兒上,你回去吧。”
他鬆開她,頭也不回地徑直離開書房。
林妙呆立在原地,望著窗外烏沉的夜色。
十一年,換來的是一次口不擇言後的原諒。
可以換來原諒。
卻也僅此而已。
她出了門直接問司機拿車鑰匙,說:“我自己開車回去。”
司機善意提醒:“妙姐,你喝了酒。”
她臉色一沉,眉頭皺起來:“廢話真多。”
司機哪敢和她硬頂?只好乖乖噤聲,交出車鑰匙。
啟動,換擋,踩油門,加速,車子帶著巨大的引擎轟鳴聲迅速駛遠。
夜已經深了,大多數馬路上都空蕩蕩的,只有路燈孤寂地立在兩側路邊,彷彿是兩串夜明珠,將夜色點亮。
林妙的車開得很快,車窗降了一半,微熱的夜風倒灌進來,吹散了她的長鬈髮。
她覺得臉上有些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