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個人。
她終日抱怨,抱怨自己出軌的丈夫,抱怨她悲慘的人生。
她為什麼要把他生下來,如果不是他的話,她明明可以一走了之,明明可以過上另一種生活。
後來她終於死了,所有的好的壞的身影都煙消雲散了。
那個男人有了新的家庭,他一個人在這城市裡謀生。
不願意走進別人的世界,同樣也沒有人願意走到他身邊。所以一個人上班,下班,過著重複單調的生活。
唯一的愛好大概就是做食物,不知道為什麼。
大概是之前那個女人總是說食物可以留住自己想要留下的人吧。
做好一桌菜,和父親母親圍坐在一起,然後一家人邊聊天邊吃飯,討論新聞也好,說著社群裡的八卦也好,過著平凡的平淡的小日子。
但是每次做好了精緻的一桌菜,最後桌邊坐的永遠都只有他一個人。
假裝無所謂的樣子,艱澀地把所有的飯菜都吃完。
他總是記得回憶中的場景,母親圍著有些褪色的圍裙,帶著笑意在廚房裡哼歌,像是變魔法一樣在那不知道的曲目裡做出一桌父親愛吃的菜。他從不吃辣,喜歡吃酸甜口的東西,糖醋里脊,西紅柿炒雞蛋,榨菜肉絲湯……她每一樣都做得很好吃,可是最後也沒有留住他。
出軌,爭吵,打架,哭喊。
最後是心如燈滅的離婚。
也許是那怒火沒有散盡,最後承受的人是他。
母親死後,他的原本就治理破散的家完全消失了。
目睹了家庭的不幸,他沒有勇氣去跟別人構建家庭,他受夠了整日整日的對峙,一次一次翻扯著心間的傷疤,血淋淋地去報復另一個人。
也不想跟別人有什麼交集,所以就算是寂寞,一個人過吧。
不要耽誤了別人,他啊,原本就是生活在黑暗中的人。
明明身體還在跟著周麗洛走向電梯,他的目光卻越來越渙散。
電梯裡擠滿了人,他們進不去,只好等待下一輪。
銀色的電梯門慢慢閉合,被阿姨擦得發亮的金屬面上逐漸顯露出完整的兩個人影。
一個高,一個矮。
因為是錯位站著的,鏡面裡的人看上去卻像是並肩緊緊地站在一起。
周展的心臟像是聽到了轟鳴聲後的驚慌一樣狂跳起來。
這樣看起來
這樣看起來就像是……
他的呼吸無法自抑地加速起來,卻又害怕被身邊的人發現壓制住。
他極力掩飾著,緩慢地,難以察覺地移動著身體,再靠近一點,就一點點。
“叮”
電梯到了,周麗洛先他一步走進去了。
他愣了一下,跟在她身後走進去。
電梯裡還有四五個人,他們被隔開,她垂頭看著地面,周展從面前的鏡面中看著她的身影。
她深棕色的長卷發發慵懶地垂在胸口,越發顯得中間脖子連線著鎖骨一片白。
正好有人要出電梯,從他身邊經過,他連忙把視線轉開,臉又熱起來。
在路邊等計程車,周展給自己做好了好一會兒的心理建設才開口跟她說話:“你……”
可是他話都沒有說完,就看見周麗洛身體僵了一下,然後回過神來。
“你先上車吧,到家了給我發個簡訊。”她把手機從包裡掏出來,“你手機是多少?”
震撼來得太突然導致他有些發懵,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周麗洛已經按下他說出的號碼撥過來了。
他的手機響了。
空白的通話記錄裡有一條未接,上面的一串數字排列著,像是開啟什麼門的密碼。
有一扇門,他曾經以為不會向人敞開的緊鎖著的門。
就這麼被輕易地被無意的旅客推開。
車被攔下來了,他被她的目光送進去,說了目的地之後轉頭看她。
她疑惑他的視線,隨即領悟地朝他揮揮手“我沒事的,你先走吧,拜拜。”
司機啟動了車,她的身影在視線中越縮越小,最後一個拐彎,完全消失在他的目光所及處。
周展的手拽緊自己腿上的牛仔褲,過了好久才鬆開,最後想起什麼一樣把手機掏出來,看著通話記錄裡的未接電話發呆。
她讓他到家以後給她發簡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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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周麗洛目送周展離開那裡之後鬆了一口氣,看著周圍都沒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