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連點頭,“知道,知道。”
王詡又道:“事情緊急,你在村裡找一輛牛車趕去,不然山路曲曲折折,走路趕到京城都天黑了。”自己和她順著河流漂下來很快,但要從鄉村小路一直走到京城,卻是不近的一段距離了。
老實漢子依舊老實點頭,“好,我去借牛車。”
王詡怕他捨不得花費,補道:“一應開銷包括車費、路上吃食,都算我的,你只要找到我的那個朋友,他肯定會給你銀子答謝的,放心吧。”
“官爺放心。”中年婦人搶先笑道:“斷不敢誤了官爺的差事。”拉著丈夫出了門,千叮嚀、萬囑咐,“趕緊去借車,趕緊進城把事兒辦好。”小聲道:“只要辦好了這趟差事,救了貴人,沒準兒咱們家後半輩子都不用愁了。”
“是,是是。”
“你命裡就這麼一次造化,趕緊去,別耽誤了。”中年婦人趕緊推了丈夫出門,然後開始燉荷包蛋,心下想著,不知道這兩位是京城那個高門大戶的,要是能把女兒送進去做個丫頭就好了。
老大老二都在村東頭跟著學做打鐵匠,可打一年的鐵,還不抵不上大戶人家裡丫頭一個月的月銀,更不用說,那些丫頭還跟著吃盡山珍海味,穿盡綾羅綢緞,給人做奴才也比窮死在這山溝溝裡要強,將來再配個體面婚事就更好了。
好歹孩子爹救了他們兩個性命,不說賞個金山銀山,一點小恩小惠還可以求求的吧?嗯,現在一定要把人伺候好了。
中年婦人在外面浮想聯翩,而屋裡,鳳鸞和王詡卻是一陣靜默。
兩個人躺在同一張床上,哪怕彼此衣服完好,隔蓋一床被子,也不可能不尷尬。畢竟王詡就算是太監,但論外形,也的確是翩翩佳公子一枚。不然的話,蕭鐸之前也不可能亂吃乾醋了。
哪怕此刻他臉上到處是劃傷,又穿著村夫的灰布衣裳,但那種有如清涼月華一般的湛湛光彩,仍舊遮掩不住。他的眼睛,好似暗夜裡的璀璨的星子,能將一切灰暗都徹底照亮,不染一絲塵埃。
不論何時何地,何等狼狽,他都始終宛若雪地裡的一杆清雅碧竹。
鳳鸞的目光落在打著補丁的棉被上,輕聲笑道:“當時我被嚇壞了,其實一直想讓你快點走的,可就是……”她有點愧疚,“就是貪生怕死說不出口。”
王詡原本清涼的目光忽地一暖,微笑道:“誰會不怕死呢?你能想著……”你能想著我,“想著讓我離開就很好了。”
鳳鸞抬眸看他,他總是……,總是這麼毫無原則的就寬容了自己。並且每次都是用如沐春風的語氣,寬解自己,讓自己不要因此內疚。一瞬間,那個秘密湧到了自己的喉頭間,可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
不說,他不知道還好受一點兒。
說了,只會讓他更加難過。
忽然有點明白母親隱瞞自己的心情,應該也是這樣,因為有些秘密說出來,只會讓知情的那個人受傷害,不如不說,永遠瞞著他一輩子。
王詡他……,比自己更加可憐。
自己好歹是錦衣玉食、呼奴喚婢長大,在生活上,養尊處優沒有受過薄待,王詡他卻零落成泥碾作塵,跌落到那個份兒上。
“咳咳……”王詡見她一直盯著自己看,有點臉紅,“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還是餓了?”朝外喊了喊,“大嫂,饃饃蒸好了沒有?”
鳳鸞心下好笑,少年一般的單純性子,又這麼溫柔體貼,忠誠可靠,自己要是有這麼一個哥哥就好了。
唔,其實算是吧。
因為心情好,忍不住打趣了一句,“你還會臉紅?”
王詡的臉頓時更紅了。
他一輩子都沒有這麼尷尬過,尷尬之餘,有點小小著惱,情緒像是不受控制一樣,話就脫口而出,“那還不是都怪你,一直盯著我看。”
說完不由一怔,自己這是……,在對她抱怨撒嬌麼?真是窘得無地自容!
那一瞬間,王詡簡直恨不得自己被風吹走。
“官爺,小娘子。”中年婦人端著粗糙的大碗,裝了幾個白白胖胖的饃進來,正好打斷了他的尷尬,笑道:“白麵饃饃蒸好了。”
鳳鸞沒覺得王詡的行為有何不妥,反倒覺得他臉皮薄,自己不該開他的玩笑,親手用筷子給他紮了一個饃,遞了過去,“趁熱吃,等下喝點水別噎著了。”
王詡強行掩飾住剛才的失言,看著她溫柔大方的樣子,稍微鬆緩了點兒,說來也是奇怪,就是不知不覺會被她身上的親近自然吸引,好像……,自己和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