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當真掙,當是不想要她,雅予頓生委屈,蠻橫道,“不讓走!就是不讓!我才不管旁人說什麼呢!我這就去吩咐鎖院門!外頭是還跟著獄卒麼?就讓他們在外頭候著吧!”
說著,人一骨碌從他身上下去,扭頭就走。
“哎!”
賽罕趕緊起身想拉,她卻已如受驚的小兔子一般甩開他跑了出去。看著重重落下的暖簾,賽罕無奈地笑笑。得了,不管怎麼著,一會兒回來告訴她明兒要成親的事,她怕是即刻就得張羅如何做新娘子,根本顧不得“強”他了。
想起新娘子裝束,賽罕猛地吸了口氣,糟了!只顧了與三哥強那一口氣,倒忘了那顆藍晶石的墜子他還沒刻好。小心地從懷中掏出個絨布小包,開啟,昏暗的火暈中那幽藍色依然晶瑩透亮,擱在掌心,彎彎一縷月牙兒。賽罕微微一笑,當年額吉說這是他眼睛的顏色,不知為何,再看到這塊小石頭,天然的形狀越看越似一條小小乖巧的魚兒。自打從大嫂那兒取回來,他就每夜琢磨,銀針大小的銼刀一點點一點點在那小石頭雕刻,此時雖只餘了最後小尾巴的修飾卻依舊是個心事,拖不得了,一會兒不管她怎樣撒嬌,都得趕緊回去完工。
兩指捏了正是要往袋子裡放,誰知太過小心,手一滑,小石頭竟是脫手而去。哎呀!聽著那砸落石磚嘎嘣脆的聲音,明知那質地極是堅硬絕不會碎,賽罕依舊是心驚肉跳。趕緊俯身撿起,輕輕吹了吹,正要起身,忽地瞥見床腳的漆木上怎得生出一條絲線?賽罕就勢走近,伸手一捻,那絲線竟是連在了木頭裡。他越是納悶兒,不敢扯斷,把握著力道一拽,吱嘎一聲,床腳上裂出個齊齊整整的縫。兩指卡住用力,方方正正地拖出個小木盒,原來是個暗屜。
盒子裡一本巴掌大的小本子,看著那紙上清秀熟悉的字跡,賽罕蹙了蹙眉,猶豫了一下,拿起來,開啟……
火光中,煞白的紙,陰冷的人……
……
中原人講究年節祭祀,一日挨著一日都有名堂;草原人也無例外,各式名目一樣繁多,日子就在不知覺的忙碌熱鬧中眨眼就而過。一大家子人團聚、親熱不夠,雅予雖是尚未過門,可一直是太師府的座上賓,便是論到家禮家宴,只要有諾珠的份兒都不會落下她。
白節那一天,隨大汗祈福長生天后,兄弟們回到太師府便正式給小景同入了族譜,六將軍門下嫡長子恩和。小傢伙一身嶄新的小蒙袍,挎著心愛的小弓箭,領在阿爸手中在長輩們面前一一行禮。兩歲的小男子漢一本正經,煞有介事。看著他小小的身子跪在地上,一個個頭磕下,標準的蒙語口喚伯父,雅予忽覺心碎,熱淚難抑……
世事無常,於這從未知身世的孩子,此刻這其樂融融的大家族就是他至親之人,天廣地闊的草原就是他的家,那曾經的血海深仇、季氏族姓,究竟該不該壓在那小小的肩頭……
歸入族譜後,賽罕便將他每日帶在了身邊,禁囚帳,上金殿,爺兒兩個形影不離。雅予看在眼中,心裡酸酸熱熱,只是,不知怎的,他兩個樂,竟是難得與她親近一面。那一日奪羊比賽,賽罕抱著景同奪下頭羊。回到太師府慶賀,酒宴後,小傢伙睡在了雅予房中,可他不知有什麼事,竟是匆匆離去,都不曾來後院走一趟。
這便罷了,不知何時起,成親的事也再沒人提。雅予起初只是有些納悶兒,想著年節瘋忙不急在這一時倒也未曾多心,直到聽說二將軍蒙克因著中軍大營事忙已是要預備啟程,雅予這才著實慌了起來。左右見不著他人,娜仁託婭自是她最得打聽之人。
趁著晚飯後稍是清靜,雅予來到正院房中,不巧娜沁兒正與娜仁託婭一道商議著什麼。雅予原本想回避,卻被兩位嫂嫂拉了落座,只說有什麼事只管開口。如今雅予與娜沁兒也親近得多,這位公主口無遮攔沒少拿她和賽罕的親事打趣兒,遂此刻略猶豫了一下,也便不避諱。
聽到她的問,娜仁託婭臉上的笑有些尷尬,斟酌了才道,“老六說,他的親事先不張羅了。”
一句話做實,雅予的心已是涼了大半,湧上來的酸楚卡在喉中硌得她低著頭半天不響,好一會兒才又小心地開口,“那……要等到何時?”
“這得……”
“什麼‘先’不張羅?說那麼繞做什麼?”娜沁兒半真半假地白了娜仁託婭一眼,扭頭握了雅予的手,“傻丫頭,他不娶你了,這還不懂?”
☆、第77章
……
眼前的人像突然抽乾了血,又黑又大的眼睛結了冰似的、一動不動;一張小臉煞白;薄得透明。娜仁託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