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重到輕,不可能一下子面面俱到,也就不可能讓全國百姓都得到滿足,都不來反朝廷。
本來那些叛軍單獨拎出哪一股來都不是很成氣候,如果及時各個擊破的話,總比去跟和國打仗要容易太多了。但經歷了這場大仗,軍隊總需要好好休養生息,恢復元氣才好繼續動兵。朝廷的大部分人都覺得,叛軍尚且不足為患,歇一歇,等一等也沒什麼。
沒想到這一等,倒等出了一點麻煩。
發源江西的一股叛軍的首領是個人才,原本他的勢力在各路叛軍當中只是中下之流,這人卻憑著三寸不爛之舌四處拉攏遊說,於半年之間就說動了幾路最成氣候的叛軍與他聯手,漸漸的聯手又成了歸附。
等到鹹嘉二年臨到尾聲、就快過年的時候,這位老大已經成了五十多萬叛軍的總頭領,風頭不可一世,還稱了帝,擬了個國號叫大昌——簡直被綺雯鄙夷死了,沒文化就是沒文化啊。
鄙夷歸鄙夷,這些原本不成氣候的叛軍一朝聯手合流,共同進退,威脅就加大了好幾倍。原來是被官兵追繳得到處流竄,近日卻連連擊潰官軍,開拔著大軍朝京城進逼而來。
以至於繼去年被先帝的喪儀毀了春節之後,京城百姓剛享受完一個像樣的年,安穩日子就又要過不下去了。
……
“你當初就不該把我誑了和國關白的事抖落出去。有了前車之鑑,讓他們還如何會信我?”
皇帝真是無言以對。當初把源瑢騙過和國關白的事公開出去,還不是為了向外人顯露他們兄弟齊心、毫無嫌隙的姿態麼?總也不能算錯吧?還不正是因為有了這個風聲作為震懾,前些日子還成功收服了兩股小規模的叛軍繳械投降呢。
兩天之前,指揮使邱大人巴巴地跑來報告說,偵察到三王爺似乎在與亂民私下聯絡,只是還未拿到實證。
皇帝看著他那緊張模樣,有些不忍心地告訴他,在他來前源瑢剛剛來過,直言不諱地說自己已經聯絡上了亂民頭目之一,正在企圖故技重施分化和刺探他們。
源瑢還特坦白地對他說:這事我雖是先斬後奏,卻一定會報知給你的,勸你別讓那些錦衣衛與東廠的番子盯我太緊,不然萬一他們當中有個被亂民收買了去的,事情就要露餡。
邱大人聽後當即呆若木雞。皇帝則是啼笑皆非,當然他不會為此就真撤回人手完全不去盯源瑢了,只是叮囑邱昱一定要確保那些人手忠誠可靠。
其實他並不擔心源瑢會真去勾結亂民,源瑢要是有心吃裡扒外就不必等到今天了,他防備的自然是別的事。
然後,今天又收到訊息,源瑢勾搭上的那個亂民頭目已經被人家大昌皇帝給殺了,人家還放出話來聲稱:老子知道你們白老二和白老三都是一丘之貉,想騙老子沒那麼容易!老子是要坐江山的,老子勢要與你們老白家拼個你死我活!
再然後,他就得到了源瑢的這番更加坦白更加直率的當面數落。
“這一下只能硬碰硬地與他們開打了,又要多死多少人,多花多少銀子?”潭王搖頭感嘆,倒像是個見到自家孩子做了傻事的無奈家長。
他這些日子就是這樣,該恭敬時恭敬得沒挑,隨便起來又是這麼不分裡外,私事半句不提,而說起公事,他時而思路清晰條理分明,怎麼聽怎麼正常,時而又不期然地蹦出這樣一兩句與情境身份完全不合的怪言怪語,怎麼聽怎麼不正常。
表面上看,他倆倒是真有了點兄友弟恭的姿態,源瑢好像真的變“好”了。連朝臣們都有所疑惑,是不是經歷了對付和國和梵音教兩次聯手之後,今上與三王爺就徹底化敵為友了?
可只要見過的人都看得出異樣,自從那次宮亂“受傷”之後,三王爺的眼睛就總是那麼黯淡無光,臉上神情總那麼沒精打采,隨時神遊天外魂不守舍,就像一兩天沒吃飯沒睡覺。對他面對面施禮打招呼,他都很可能沒反應。
看起來三王爺的傷像是傷到了腦子。難不成是因此才變好了的?
皇帝則看得更明白,源瑢如今的精神還及不上那天從宮裡放出去的時候,至少那天還說了些類似剖白的話,之後就再沒有過。可惜他不善交心,而去見太后時,源瑢也是沉默寡言,絕口不談私事。誰都弄不清他在想些什麼。
細算起來,在綺雯生產那天提出以命換命激他下殺手時,源瑢雖然已經不大正常,至少還有些精神,似乎就是被他最後那句沒資格殉情的話刺激,才變成了今日這樣,就像三魂七魄丟了一兩樣,怎麼也找不回來了。
換言之,是他一句話把源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