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殿下……”肖公公稱呼了一聲,便輕輕從他手中取信,黨熙之仍是不動,任憑信紙滑落般從手裡離去,眼睛卻怔怔地看向他的母后。
皇后抖著手接過信箋,似乎連移過去的目光也在輕顫,而後頃刻間身如抖篩,淚如走珠,難以自持的低哭痛徹心肺。
肖公公大驚,看著身受巨震的兩位主子,冒昧從地上撿起了飄落的黃箋。他抬眼含著淚花看向皇后娘娘,生怕她傷心過度,昏厥過去。
只有皇后對自己的情況瞭如指掌,她的身體已經衰弱不堪了,連漸近的死亡都已看淡的心不會再給她製造天翻地覆的情緒波變,她已沒有力氣去承受這種損耗了。她只感到難以遏制的心痛與哀傷,如此清醒而強烈地佔據了自己病體的每一處,吞食著她最後的生命。
殿外呼號聲不止,人人皆知,他們都在痛哭先皇,更在呼喚新皇。肖公公出殿看了看,慕容正卿跪在當首,問道:“肖總管,太子殿下呢?”
肖公公默然轉回殿內,輕聲喚道:“殿下,外臣們都在候著呢……”
黨熙之面色僵繃,喉頭髮緊,腿腳彷彿突然間失去了知覺,無法挪動。
皇后再次開口,聲音之中仍帶著濃重的哭腔,傷心欲絕:“皇兒,你去罷……等來人將訊息帶到時,讓他立刻進宮來稟……”
黨熙之喉嚨動了動,嘴唇輕啟,一個“是”字說得艱澀無比。
肖公公領著黨熙之走出長垣殿,眾大臣停止了哭聲,都跪直了身體望著他。前排重臣正欲開口,忽見太子殿下蒼白隱忍的臉轉向一旁微微垂首的肖公公示意了一下。
肖公公開口又向群臣宣佈:“南海戰事大捷!連王殿下殉難!”
大殿內外一時噤聲,片刻之後,慕容正卿率先開口道:“國不可一日無君,請太子殿下登基!”
群臣高呼:“請太子殿下登基!”
寅時發喪,沉重的鐘聲在暗寂的長空鳴響迴盪,侵入整個京城內每一個人的睡夢之中。
晚清被悠長渺遠的鐘聲喚起,明明是由睡眠中醒來,聽著這鐘聲,卻反而覺得像是恍惚入夢了。
她開啟門時,院中已站滿了下人,每個人都在寒夜之中靜立不動,向著皇宮的方向,側耳傾聽。晚清初時覺得奇怪,剎那便明白了過來。鳴鐘暫停,三十六聲,皇帝駕崩。
第二日滿城皆白,家家閉戶。朝廷下詔於天下,萬民皆守孝三月。
連王府也闔府上下換上孝衣,各廳房裡挽起白紗,府門上掛起了白燈籠。晚清也換上了白衣,心中甚為黨羨之憂慮,不知他何時會得到訊息,又或是他已經快要回來了。上次來信說到,決戰在即勝券在握,他不日便可歸京了。
晚清看著王府裡裡外外的喪儀裝扮,心中隱隱覺得是不是太誇張了。可她不懂得這裡的規矩,見了也只能默然接受。
直到黃昏時分,耳邊喪鐘之聲依然陣陣響起,似乎永遠不會有完全停下的那一刻。晚清站在院中,忍不住問管家:“這鐘要敲到什麼時候呀?”
管家嘆了口氣,說:“按制,這京城內的大小廟寺,要鳴鐘三萬次啊……”
晚清正在驚訝,卻見管家眼圈一紅,竟流下淚來。
她見女人哭倒還無感,就是見不得男人哭,尤其還是這麼個年過半百的老管家,相處日子已多,彼此還算熟稔。晚清心焦地說:“管家大人你別哭啊……你一哭,我覺得我不哭都不好意思了……”
管家聽了她的話忙擦著眼淚說:“不哭不哭,我沒哭……”眼淚卻一時止不住。
晚清完全是被他的模樣勾紅了眼眶,心裡正在暗暗感嘆他的衷心與情切,忽從府門闖進來一高個男子,莽撞急切,風塵僕僕。
他一路奔至兩人跟前時,晚清才看他覺得有點眼熟,想起來也許是以前跟在黨羨之身邊的親隨。管家一見到他,登時一激:“江聲!”
趙江聲對管家說道:“向陽已去宮中傳訊了。”
晚清忽然想到,他是不是跟在黨羨之身邊的?那黨羨之是不是已經回來了!
她心中一喜,念頭剛動,還未及問得出口,忽見管家睜著紅紅的眼圈,眼中含淚看著她,顫聲道:“姑娘,殿下他,殿下薨了!”
晚清頓時懵住,怔怔地說:“你什麼意思?”以她一知半解的理解,這句話實在是個不怎麼好的意思。
她問完之後,不理管家了,又轉向趙江聲,聲音已突然哽咽起來:“你告訴我,他到底怎麼了?”
趙江聲面色大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