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豆腐,隱藏在山石裡的礦材逐一顯露。一塊塊礦石掉落在泥地上,其聲沉如悶雷。
遠遠地,花明觀只見得一抹人影窈窕,身前一道晶瑩光影飛舞。再行十來丈,他止步揚聲:“在下花明觀,多謝前輩救命之恩……”
飛劍虛立於空,顏初靜停下手中動作,翩然轉身。
白煙濛濛,眉目依稀。
清柔的嗓音宛如黑夜裡綻放的水蓮,舒展自由,不張揚:“你認得耶穌麼?”
花明觀聞言一震,瞠目結舌,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磕磕巴巴地說道:“前輩說的是……是基督教的……耶穌?”
“沒錯。”顏初靜彎了彎唇角,“你以前是哪一國的?”
“中國。”
自從莫名其妙地來到這個世界,八年來,除了連尊,顏初靜從未在人前提及自己的過去。如今偶然得知還有一人與自己來自同一國土,儘管談不上是他鄉遇故知,而且這個人的性格還有點兒不正常,但她依然很開心。
兩人一問一答。
很快,對於花明觀的遭遇,她已知了個大概,不禁暗自感嘆自己比他走運得多。而花明觀也從她口中瞭解到想要返回地球,先決條件至少得有修真界的大乘期修為……
紀明觀,一個讀初三的男孩,晚自習結束,騎腳踏車回家,途中被車撞倒,腦袋好死不死地吻上路邊的鐵桿。
醒後,他發覺自己變成另一個人。
這個人姓花,年僅六歲,父母雙亡,舉目無親,天生口啞,被人販子賣到小倌館裡當洗腳童,常常受人欺負,整日吃不飽穿不暖,死前還碰上個戀童的變態。
還魂還到這種肉身,紀明觀也算是倒黴到家了。
他忍氣吞聲,熬了兩年,終於尋機逃了出來,躲進大山裡。沒幾天卻被昔日江湖第一邪教玄通教的餘孽抓去試藥,折騰得周身帶毒。不到一年,餘孽死了,他還半人半鬼地活著,只好修煉餘孽遺留下來的一本玄通心法。
數年後,他毒功初成,啞症自愈,開始遊歷江湖,自稱花明觀。再後來,他自立門戶,收養孤兒,尋訪仙家,求仙無門,故土難歸……
花明觀說的不多,平鋪直敘,卻讓聽者窺見其中坎坷,一言難盡心酸。
審己度人……
試問,換做是自己,是否能夠像他那般堅忍不拔?與他相比,自己以前吃過的那些苦頭又算得上什麼呢?顏初靜無聲苦笑。
幾年前親眼目睹花明觀與燕丹大將虞丘望達狼狽為奸,設局下毒,視十萬軍士的性命如螻蟻,她只覺此人生性殘忍,是以非常厭惡。先前若非偶聞他口吐英文,又見他臨危不逃,有情有義,她亦不會出手搭救。如今想來,他縱有千般錯,本性卻也不是壞到無藥可救的境地,只是命運弄人,使他誤入歧途罷了。
當然,她亦未全然相信他的說辭,只不過看在同是天涯穿越人的份上,時機合宜時幫他一把也不為過。
“時間不早了,你們在這休息一晚。”說著,顏初靜微一揚手,十六張淡黃色的朱墨符紙無風自飄,悠悠飄至花明觀面前,“這些是千里符,直接貼在腿上可以日行千里,每張能用三次,你拿去用吧。”
花明觀伸手接住千里符,秀長的眉毛微微蹙起,驀然曲膝跪下。
“前輩,請收我為徒吧!”
浸毒多年,花明觀自知以自己如今的體質怕是難以修煉仙家心法。傳說中的九轉還夢丹有伐毛洗髓,脫胎換骨之效。然而,萬人同求,相比先天以上的高手,自己可說是身微力薄,得到仙丹的機率太低了!
所謂機不可失,眼前這位女子不僅修為高深,且與自己同為中華兒女,倘若能拜她為師,或許還有機會問鼎長生,重返故國。否則,他日即使毒功大成,百年之後也終不過是一堆黃土掩白骨。
顏初靜萬未料及他會有此舉動,一時愣住,緘默半晌才道:“我不收徒的。”
清柔的聲音猶在礦道中迴盪,她已運轉真元,隱身而去。
花明觀正待再說,一抬頭,哪裡還有人影,只有一塊塊堆積成坡的礦石在夜明珠的映照下泛著冷冰冰的光澤,彷彿嘲笑某人不自量力。
他狠狠捏緊手中黃符,輕聲喃語:“總有再見面的時候……”
第三天,天空依然是一片無際無垠的白茫茫。吹過大地的風,包含著金行的凝實鋒銳,猶如碎芒羽刃,令人肌膚隱隱生疼。目所能及之處盡是灰沉泥土或嶙峋怪石,不見水源,許多人隨身攜帶進來的飲用水已然告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