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靳長恭總算明白他為何一進宮便陰陽怪氣,沉不住氣聲聲質問找茬的語氣從哪裡來的了,敢情又是八歧塢與靳國這一樁婚事給鬧的。
不過,其它人鬧她,她也就當愧疚地承著,可是他靳微遙沒有那個資格。
”真的又如何,假的又如何?“她嗤笑一聲。
明知道她此時對他反感而排斥,但靳微遙發現他仍舊無法適應她用這種語氣跟他說話。
”沒有如何。我只是想善意地提醒你一句,別太相信公冶夙,他雖是一介商人,但八歧塢的複雜程度遠比你想象中還要難測。“靳微遙也不再跟她針鋒相對了,因為此刻無論他們是何種戰局,受刺激的仍舊是他。
靳長恭眼神一凝,微微斂眉,薄唇輕吐。
”也又如何?寡人不需要一個是非不分,白目糊塗的人來一句善意地提醒。“
靳微遙冷哼一聲,面似冰雕便冷凜生寒,呯!地將一物扔在桌面,便轉身離開了。
等御書房僅剩靳長恭一人靜寂地站著,太監們將門悄悄地闔上,隔著門她聽到他最終,還是遺留下一句話。
”聯姻既是一種同盟手段,亦是一種安插眼錢的途徑,請陛下好好斟酌一下吧。“
說到底,靳微遙仍舊不願意她成婚,即使那一個人是一個女的!
”寡人不是說了嗎,根本不需要你特地來提醒,難道寡人看起來真的就那麼笨嗎?可如今這不是沒有法子的法子嘛……“
等他的腳步逐漸遠去,靳長恭方悠悠吐出一句話,她望著窗外漸漸枯榮的景象,深秋即將逝去,新的一年冬日腳步已近。
這世道,每個人擁用幾分真心幾分利用,誰又能全部猜得清呢,連她自己對別人,亦不會全然一片純稚之心,已所不欲毋施於人,即然如此她又何必苛刻別人對她必須全心全意掏心掏肺以待呢?
微微闔眸,眼前彷彿一片梨花飄拂,白錦無紋香爛漫,玉樹瓊苞堆雪,浮光靄靄,冷浸溶溶,而在那一片唯美的景象中,一名灰袍青襟垂落的男子佛有感應般回頭,他在那一片血色之暮霞中露出溫潤笑顏,若皚皚白骨花朵中堆砌起的一盞瑩炎,一豎烽火,有些詭異,有些溫暖。
靳長恭心中揪痛地喘息著,驀地睜開雙眸,不願再多想。
她收斂情緒一轉身無意看中了桌上那一枚突兀出現的鵝卵石,靳長恭拿起它,意外有些眼熟,玉白色石縫頰帶部分雜色,這分明就是她那日隨手在寒潭邊扔掉的那一枚石子。
——亦是靳微遙送給她的那一枚。
靳長恭瞳仁一緊,原來他當時全部都看到了,並且還特地將它重新拾了回來,此場景意外有些模糊隔應,因為她腦中想起了當初影兒也像這般將靳微遙丟棄的石頭拾回來。
她突然覺得有一種心煩氣燥的感覺,準備再次扔掉那枚石頭,卻指腹卻觸控到光滑的石面有部分粗糙凹凸,她疑惑一檢視,卻看到上面很用心地刻畫著著兩個字。
一面:遙。另一面:恭!
看到這兩個字,靳長恭突然從心底抑鬱成疾的一股瘋狂暴發出來,她笑了,並且笑得很瘋狂,笑得眼淚都快要流出來了。
這不是靳長恭在笑,而是”影兒“。她知道那個一直懦弱地潛藏在她心底的魔——”影兒“心在痛亦在笑,其實靳長恭一直隱隱有所查察,她身體內肩負著兩個靈魂,因為有影兒靈魂的影響,所以她才有她的那些過去,那些記憶與夢境,還有她殘留下來她無法解釋的暴戾殺戮情緒。
影兒是懦弱的,她覺得自己一無所有,只剩一具空殼,痛苦、絕望、悲哀這些負面情緒已經將她壓垮了,所以”影兒“寧願放棄了自己的身體,她想離開,但是心底那一股不甘的執念卻纏裹住了她的腳,於是唯有靜靜地潛伏著。
她想要靳微遙愛她,她的渴望終於在靳微遙送給她一顆石頭,飽含著悔意,愛意的石頭作用下,終於爆發出來了。
殺了他!殺了他!……
靳長恭能感受到一雙無形溼濡充斥著腥味的柔軟的手捧住了她的臉,一雙集世界最猩血紅色,痛苦仇恨令人心驚恐懼的眼睛。
——幫我一個忙吧,我的另一半……
什麼忙?
殺了靳微遙!殺了他!讓他去地獄陪我!
還有暗帝!
是他們害了我,是他們令我失去了一切,還有靳蕭騰,是他殺了我的父母,他們統統都該死,他們都該死!該死!
靳長恭瞳仁一窒,似從夢魘中衝破而出,撫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