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見日,明夏突然有些徹悟。
世界可以是悲慘的,世界也可以是充滿希望的,是麼?
只在一念之間。
唉,那她還在這裡哀嘆什麼命運呢?家裡還有那麼多的事情等她去做,她該振作起來準備東山再起,才是正途呀。
陰鬱一掃而空,明夏隨著人流走出大殿,心念一動,便信步走進多福寺後院的一汪菜地,望見十多塊四四方方的地裡俱都結結實實長著好些蔬菜,邊上三五株低矮的果樹上,還掛著些青青綠綠的蘋果……哦,在這應該叫柰,與“奈”同音,明夏剛穿過來時,還曾因此鬧過笑話呢,想到那時的一無所知好似白痴,明夏不由得失聲笑了出來。
“小丫頭,怎麼又瞅上了老和尚的菜園子?我跟你說,老和尚這可都是從我佛那裡偷得空閒,花費了心血種出來的,你可不能給我糟蹋了……”想到那兩個小鬼的破壞力,慧真老和尚還心有餘悸。
慧真老和尚平生唯好種菜,自己解說為念經學法之外的另一種修行,然而用那兩個小鬼的話說:那是好吃……
三娘還振振有詞咧,不好吃,怎麼會想起來種?
明夏不禁莞爾,隨後對著慧真老和尚便是深深一揖。
她今天穿的是男裝,一身月白長衫倒也風度翩翩,滿頭青絲只綰成個男子的髮髻,拿一根白玉簪子束起,乾淨利落。她的禮數週全,很大一部分學自林飛卿,做起來自然風采非凡,賞心悅目的很。
林飛秀說,這是時下最流行的裝扮,女子出門都愛扮成男裝,明夏倒不是趕時髦,只因這樣的裝扮於騎馬外出都有便利,便任由林飛秀興致勃勃地為她找來哥哥的衣衫簪子,林飛卿身量頎長,林飛秀見衣衫不合適,還叫了紫溪裁短了給明夏穿,熱心的勁頭,叫明夏也不敢拒絕。
慧真老和尚見明夏好端端地作起揖來,有些摸不著頭腦,便捋著發白的鬍鬚,奇道:“杜小娘子,今番怎麼知禮了?老和尚無功不受祿,你這是?”難道她那倆個小鬼弟妹又偷了菜?
“多謝大師方才的警句醒人……”明夏笑笑,站起身道:“我今日本是煩悶的很,不想聽了大師說法,竟如醍醐灌頂,渾身輕鬆,大師至功。”
慧真卻擺擺手笑道:“那都是你自家領悟的,老和尚可不敢居功,老和尚不過是信口開河,胡言亂語,能有體悟,那是你自家的本事,可莫要往老和尚身上推哦……”說著,慧真也不管仍然穿著開壇時的新袈裟,竟蹲在地上,捋起袖子拔起草來。
明夏一見,嘆了口氣,這老和尚還是那番模樣,於是也跟著一塊兒拔,一邊拔,一邊不甚贊同地道:“大師老和尚,不是我說你,你現在都是住持了,怎麼還這麼懶散,你看你的新袈裟,都沾染了泥土了,叫人看見豈不笑話?”她本來就與慧真相熟,此時心情好起來,便重回了原來的無拘無束,說話也隨意起來。
慧真也不惱,他笑呵呵地雙手合十,閉了眼睛,無比莊嚴無比祥和地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我佛雲,名譽地位都是身外物,我一心向佛,管那些俗事做什麼?”
“嗯,”明夏笑著點點頭,也一本正經地道:“大師所言極是,弟子愚昧,今日始覺……始覺往日都是渾渾噩噩,滿心貪執,以至於身心俱疲,勞累不堪。其實,活的累與不累,只在一念之間罷。如今我滿心輕鬆,甭說花開見佛了,就是看見這草,也覺得滿心歡喜,實在是心無掛礙的功勞。”
慧真還未開口,便聽見菜園子入口處傳來幾聲清脆的擊掌聲,便循著聲音望去——
“蘇兄?”
明夏低低地驚呼一聲,只見蘇清河正笑吟吟地望著她,他的身邊還跟著一個面目冷峻、氣質出眾的青年男子,明夏定睛一看,更是驚奇,那不是……那不是倒黴蛋麼?
“慧真大師佛法高深,杜小娘子天資卓越,方才一番言語,讓在下不小心聽得,心折不已,冒犯之罪,還請見諒。”蘇清河本就生的溫和,此刻面帶微笑,動作溫文爾雅,更顯得風度翩翩,好似春光一樣明媚而耀眼。
慧真老和尚就那麼蹲在地頭,也不起身,只是笑道:“呵呵,蘇公子不愧是陶花澗那個老東西的弟子,舌燦生花的本事果然厲害。”
明夏聽的一笑,蘇清河也不著惱,只是溫聲說道:“大師謬讚,家師平日常說,他老人家自認才思敏捷,口才上佳,實是因為沒遇見高人,直到與大師相交,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大師思辨之能,家師是自嘆弗如的。”
明夏一聽,嘴角上揚的弧度更大,原來陶花澗與這慧真老和尚,是損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