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大門被“吱呀”一聲推開。
“李太太,連老天爺都在幫我……你竟然死了……”景華提著盞油燈,緩緩走向蓋著白布的屍體,當她一步步走到屍體前時,竟然僵硬的“撲通”一聲跪下。
“真的對不起……”景華眼神空洞、表情悲傷,心底默唸著,“李太太,景華很想趕走你,但真的沒想弄死你。其實我才是個幾乎人人嫌棄的笑柄,知道麼,對於玩弄我、丟棄我、嫌惡我、妨礙我的人,我有多怨恨,但我的怨恨永遠只會用嘴發洩,真正愛我的人都被一把火燒死了,我憎恨死亡,真的從沒想過把任何人弄死……”
透過滲人的白燭光,景華彷彿又看見了那場滅門的猛火,這一瞬間,她的眸光是迷茫和無助的,這神情屬於曾經那個善良活潑、大大咧咧的景華。
一個人再怎麼變、再怎麼偽裝,本質終究不會變,但會漸漸走向雙面和扭曲……
許久之後,景華起身離開。
“景嫣,小七,世界開始公平了,我開始強大起來了,再不需要把希望寄託在你們身上。用不了多久我就是軍長太太了,你們都比不上我!小七,我還需要懇求你帶著我麼?景嫣,你還會對我不聞不問麼?”
景華笑了,無比僵硬,猶如一具行屍走肉,卻恢復了驕傲和魅惑。
……
亡妻屍骨未寒,李天霞就和景華成婚了。婚禮很隆重,來了很多商界名流和政要,又是一次攏絡同僚的好機會。
“不是親眼所見,還真是體會不到國民黨這種拉幫結派的壞氣氛呢。”靠近門口、極不起眼的角落裡,一個富商打扮的人扶了扶帽簷。
坐在這人身邊拿著高腳酒杯的國軍軍官聽他這麼說,苦笑著點點頭。
“郭小鬼,你怎麼貓在這呢?來來來,就你沒給李軍長和新太太敬酒了。”
“來了,來了!”見同僚召喚,國軍軍官郭汝瑰扶了扶金絲邊眼睛,向李天霞和景華走過去。
看見景華的瞬間,郭小鬼一臉難以置信,睜大眼珠,嘴巴張成了“O”型,表情比錢耀宗那天還誇張。
很快他重新恢復了淡定,沒人把這瞬間的異樣當回事,只覺得他看呆了,景華這天打扮得確實很美。
回到座位上時,郭小鬼卻很反常的打量起那個富商打扮的人。
“怎麼這麼看著我?鬍子沒粘好還是……頭髮掉出來了?”這人壓低聲音問他。
郭小鬼搖搖頭,眼珠滴溜一轉,見左右暫時無人,附在這人耳邊低聲耳語一番。
“乍一看,還真有種你背叛了黨組織的錯覺呢。景嫣同志,世上真的有長得完全一樣的兩個人?”
“是她,一定是她,不會錯的。蒼天有眼,太好了,她……她還活著……”郭小鬼的話說完,這人情緒激動的渾身一顫。
……
“魚快死了,花快死了!魚快死了,花快死了!”在園丁該來的時間段,陌生人一走進家,大鸚鵡小八就撲騰著翅膀亂叫一通。
這大白天,師座回軍中了,而小七找其他軍官太太串門去了,家裡只有錢媽和小八。
“這隻死鳥,是不是看我倒黴,連你也敢欺負我?”頹喪的錢耀宗走過去,抓起小八的翅膀,就從上面揪下幾根鳥毛,痛的小八慘叫了幾聲,“讓你說喪氣話!”
“耀宗,使不得!這隻鸚鵡是張副軍長養的,副軍長太太經常親自照顧它!”錢媽連忙跑過來,“小八和你有什麼仇?你這是在作孽啊!”
☆、虧欠
錢耀宗不耐煩的瞪了錢媽一眼:“囉囉嗦嗦有完沒完?我來找你也就問一句,讓你辦的那點事怎麼還沒辦好,你這老不死的到底有沒有去求張夫人?”
“耀宗啊,我都給張副軍長跪下了,說……說你有恩於我,希望他能看在我不值錢的老臉上扶你一把。可是張副軍長很快把我攙起來了,他說軍中賞罰分明,希望我能體諒,我實在不好意思再多說什麼了……”
“呸!”錢耀宗一腳將錢媽踹到地上,還狠狠踢了幾腳,“誰讓你當面去求師座了?我讓你去求張夫人給師座吹吹枕邊風,你有沒有腦子?”
“嗚……”被最在乎的人這樣打罵,錢媽委屈的哭了起來。
錢耀宗往沙發上一坐,腳一翹:“你這個沒用的老媽子,有什麼臉哭?我現在除了端茶、倒水、背檔案什麼也做不了,仕途全毀了!”
“耀宗,對不起……我沒用,這次我確實幫不了你……”錢媽捂著被他揣腫的老臉,越哭越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