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花花的米粒,有人卻只是得了碗黑漆漆的米糊呢?將軍這心未免偏得太過了,莫不是看人給飯?”
“喲,這才幾天沒吃飽啊,就上你那告狀去了?”屠兮嗤嗤笑開,隨即涼涼地開口:“怎麼,一隻手伸出來都有長短,軍中如今糧草正緊缺著,我讓能頂事的人多吃點又如何?那些整天混日子的趁早邊去,少給我浪費吃食。”
屠兮說得不以為意甚是囂張,大有我就是偏心你奈我何的意思。
季了壓下心中的怒火:“不知將軍說的無用之人都是哪些,莫不是連我也算在內?”
屠兮已扔了燈罩子,此時正伸了手在燭火上烘著,聞言樂得差點一個指頭戳進火苗裡:
“季統領今兒晚飯沒吃飽麼?我記得,我派人送過去可以最豐盛的一餐呢。”
“人都哭道我跟前來了,我還如何吃的下。”季了淡淡道:“全分與他們了。”
“季統領籠絡人心好手段,這壞人全讓我一人做盡了。”
季了心下一突,眼光便幽幽地轉向屠兮,想知道他說此話的表情。卻見他一臉笑意,似乎剛剛那句甚是有壓力的話,只不過是一句玩笑罷了。
季了語氣有些不善:“軍無糧則散,將軍定然比我更清楚其中的厲害。我只是來建議你不要做得太過,多少也平均好了,心裡一杆秤放平整些,別到時候搞得軍心不和,人心惶惶,兵潰如山倒!”
屠兮收了嬉笑之意,眼光冰冷地盯著季了,不怒自威:“季統領是來告誡我的嗎?你別忘了,我也一同跟著餓肚子呢。你手底下的兵可真心高氣傲,少了點吃食就四散流言,鬧得雞犬不寧,若是有本事便來我這兒一哭二鬧三上吊,暗地裡放槍又是何意?是對我這個將軍有意見嗎?”
屠兮本是隱隱有些怒火,瞧著面前的人臉色比他更不善,卻是心情莫名好了些:“ 戰功未立,卻天天想著升官加爵,少吃點就不堪受辱了?還是說,這一切都是季統領看不我過眼,指使授意?”
季了臉色大變,幾步上前隔著案几一把扯過屠兮肩膀。他力道大得嚇人,屠兮的腹部好巧不巧地撞在案角上,哐得一聲把蠟燭也震下了桌,滾了幾圈卻是沒滅。
兩人一立一坐,一俯一仰,火光沉浮眼底,四目相對如四竄火苗。
屠兮剛扯出一抹譏諷的笑,就聽到帳門口一陣手忙腳亂的聲音。
兩人同時看過去,原是陸遜時取了酒回來,正一臉驚慌地看著他們。
“將…將軍,季統領,這是怎麼了?”
“沒事,酒放下,你出去吧。”屠兮掙開那隻手,站起身平靜道。
“可…可是…”陸遜時猶豫,這完全不像沒事的樣子好嘛,尤其是那差不多鼻尖對鼻尖的四目相對是怎麼回事?
“出去!”開口的是季了。
陸遜時見屠兮對他頷首,這才不聲不響地退了出去。
“呵,季統領脾氣愈發大了。”屠兮揉著肩膀冷道。
季了不想再與他爭執下去,轉身準備出去:“沒幾個時辰就要天亮了,將軍抓緊時間睡會吧,屬下告退了。”
“等下,還有一事。”屠兮面無表情,翻開手邊的地圖指了一處:“明兒從這裡走。”
季了一看便眉頭深鎖:“這裡地形詭譎,錯綜複雜,多是岔路,並不是條好路。 ”
“我知道。”
“為何要偏從此處走?”
屠兮手指劃出一條線路,“若是能順利穿過這裡,只需十里便能到京城了。眼下糧草緊缺,只得賭一把了。”
季了深吸一口氣:“你這是在拿軍營裡弟兄們的性命開玩笑!一旦久入不出,軍心渙散,你知道是什麼後果!”
“我知道。”
“你知道什麼!”
“季了。”
季了聞聲一個恍惚,有多久沒有聽到他心平氣和的叫出他的名字了?
此刻再看他,一臉倦色,神情淡漠。
“你我認識多久了?”
季了皺眉,沒想到他突然問這個,一時沒答上來。
屠兮卻是脫口而出:“六年了吧。六年的時間,你還信不過我?我說定能安然無恙地從這裡走出去,你卻是執意反對,還是說,是我不該信你?”
季了只覺得心頭一跳,便再沒了想說的。
“好吧,隨你,軍令如山,季了違抗不得。”
終於都走了。
屠兮看著空無一人的帳篷,繃了一天神經終於鬆了鬆,實在是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