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見,多少失寵妃子的孩子死在深宮裡,卻從來沒有人過問。
皇帝的孩子太多了,多到連他自己都忘了,自己究竟有多少個孩子,而君墨,就是被遺忘的那一個。
八歲那年,冷宮裡的太監管事,將爛了的腐肉加上馬糞,掐著他的嘴往下送,他不肯吃,便讓人活活將他扔到院子外,從別院借來一隻狼狗,追著他咬。
他想反擊、想抵抗,不想作為奴隸的玩物,想活下去。
那條狗一直追著他,從院內追到院外,一大群宮人嘻嘻哈哈地跟著走了過來,他往外跑,拼命往外跑,後來撞上一個女人。
所有的笑聲都噤住了,女人一襲紅衣,穿著最舒適昂貴的料子,頭上金銀髮釵晃了所有人的眼,她低下頭,像是看垃圾一樣地看了他們一眼,她身邊的嬤嬤連忙斥責道:“放肆!娘娘聖駕也敢衝撞!”
那群平常都囂張慣了的人一個個變了臉色,心驚膽戰地跪在地上,衝她深深磕了個頭,道:“娘娘恕罪,小皇子犯了瘋症,不知娘娘駕到,望娘娘息怒!”
是了,對外來說,他只是個瘋了的棄子。
瘋症,瘋症。
所以整日衣衫不整,傷痕累累,因為他犯了瘋症,自己拿棍子打了自己,將渾身弄出青紫,而他們,只是一個“不小心”“不注意”才讓他受了傷。
多麼可笑的理由。
可偏偏所有人都信了,因為根本沒人在乎真相。
高大的宮牆像是把所有東西都阻隔開來,他想當個普通人家的孩子,有疼他愛他的父母,能把他教育成一個三觀正直,俠義心腸的孩子,可是沒有,他生在了宮內,冷宮內,一個不受寵的皇子,一個令人作嘔的小人。
他要活下去。
沒有理由,只是想活下去。
他沒有母妃,也沒有父皇,在他八歲之前,陪伴他的,只有常年的嘲諷、戲弄、虐待,他也沒有玩伴,從一開始,他就是一個人。
而在之後的日子裡,他也一直、一直只是一個人。
在後來的人生裡,他從來沒有忘記過那一幕,女人像是神明一樣站在原地,只是皺了皺眉,立馬就有人站出來,狠狠地踹了兩腳前頭的宮婢,年邁的嬤嬤站在一邊,也是用鼻孔看人,她道:“小皇子犯了瘋症,你們也犯了不成,別以為你們那些拿不出檯面的東西沒人知道,都給我拖下去打八十大板!這個月的俸祿也別領了!”
“娘娘饒命!娘娘饒命!”
所有人都在求饒,他呆愣愣的,後退了一步。
女人的視線也落到他身上,低頭看了一眼被他蹭到的衣角,眉頭皺的更深。
嬤嬤便道:“小皇子衝撞娘娘,也拿下去打二十大板。”
二十大板,對一個孩子來說,就跟死刑差不多。
雲貴妃嫌惡他髒了她的衣角,打個二十大板,或許解氣。也可能是她今日心情不順,單純只是遷怒在他身上,而他從小運氣就不太好,恰恰好撞上槍口,險些喪了命。
但是這一打,打醒了他。
委屈、忍辱、退讓、求助,都是沒用的。
想要活下去,想要讓那群高傲的腦袋衝自己低頭,想要走出這座冷宮,離開漆黑的角落,走到光亮下面去,只能靠自己。
他骯髒、黑暗、出身低賤、孤僻,可他偏偏披了一層完美的外皮,八歲那年,他撞見了雲貴妃,也恰恰在同一年,雲貴妃流產,太醫診斷她日後無法有孕,皇帝為了安慰她,答應讓她在眾皇子中選一人過繼於她膝下,這對他來說,似乎是唯一的好運氣。
守衛的太監不可能允許他出門,可是不出宮門,他根本沒有機會,讓雲貴妃從這麼偏僻的冷宮裡,把他接出去。
他第一次殺了人。
起初他只是想把人打暈,沒想到他太過瘦弱,力氣沒用足,打草驚了蛇,小太監怒了,在他眼裡,君墨這個皇子和街邊老鼠沒有什麼區別,只一個供人玩耍的賤東西,居然敢動手打他!
小太監反擊,兩隻手掐在他的脖子上,嘴裡還碎碎念道:“賤東西!賤東西!誰給你的膽子,還敢打我!信不信小爺我今天掐死你!你以為你是皇子嗎?呸!也不撒泡尿照照!賤東西!”
——哈哈哈哈哈哈哈太好玩兒,看他像不像條狗?
——爬呀,你再爬呀,爬兩圈兒,我就給你飯吃。
——我聽說汪汪都會吃屎,你餓了?怎麼不試試吃自己拉出來的玩意兒啊哈哈哈哈哈。
——瞧他這個賤樣,跟他娘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