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眾人的吹捧和頌揚中,文和未免有點飄飄然,她捧著大太監親自頒發的獎品,一對雙魚吐珠連環白玉璧,站在高高的臺上,忽然生出些從未有過的氣概。她下意識的尋書衡,卻發現她提著一隻小兔子燈,正跟董音說笑,一派平和淡然,完全沒有放在心上,還撩開頭髮踮起腳尖湊到董音面前去,似乎是給她看自己的耳墜子,笑容甜美而燦爛,彷彿再沒有什麼煩惱困惑能讓她放在心上。那是再多的花燈都無法掩蓋的光芒………文和忽然覺得指尖一陣刺痛,好似不小心被針扎到。
勝利之所以讓人愉悅,一半是因為汗水和心血終於獲得成效,一半是因為對手臉上那懊惱沮喪的神情。但懊惱,沮喪?被責難也好,被搶去風頭也罷,書衡好像永遠都沒有這種負面情緒。文和陡然生出一些無力感。
書衡似乎終於察覺道有視線落在自己身上,一抬頭看文和正注意著這個方向,她便伸出手比了個“恭喜你”的動作。文和一口氣堵在胸中,半晌才舒緩不過來。
董音的臉色臭的可以,一把把書衡的手捉下來:“你幹什麼?她母親方才那樣刁難你,你倒來以怨報德?我只問你,你為什麼不多對兩副對子出來?文和也不是答出了所有題的,你多拿只燈籠就贏了,方才卻只管傻站著。”
書衡看她神情竟是十分認真,便道:“文和的頭獎是靠自己的能力拿的,這也堂堂正正。我們若是喪聲歪氣,那隻會顯得小家子氣。”
“那好吧,這算你大度。那你為什麼要讓著她?最後一幅對聯諸葛武侯的,我都在你的字帖裡頭見過,今天為什麼不對?忍了便能沒事了嗎?竟然是這麼個包子性格!”董音說到最後竟是怒了。
書衡立即反問:“姐姐熟知各色掌故怎會不知北宋太平宰相晏殊?他在科舉考場上遇到舊題都能從容承認宿構之事,我又何必為著一塊璧或者一個虛名留不痛快?”
“你倒大方。”董音氣急,尖聲道:“好好的機會拱手讓了過去,那麼多人都盯著你倆,難道你要讓人都覺得你不如文和!怎麼這麼沒剛性?”
書衡默。半晌開口,慢悠悠道:“我還覺得奇怪,文和可是哪裡得罪姐姐?我怎麼覺得你比我還要急躁?”
她不打算再裝傻了。也不打算放董音裝下去。“急著跟文和比的人,不是我,是你。而你又偏要裝作不在乎。”
董音啞然,一時說不出話。
對文和,她是不服的,這不服中有不甘也有不平。對文和那“上京才女”的名號哪個不豔羨?哪個認字的姑娘敢說自己沒有偷偷想過?她自信自己從來都不比文和差,不若文和才名遠播,只不過是孃親不給力。她一直在盯著文和,想著自己有個善包裝的娘會怎樣。
但不可否認的是文和確實越來越優秀越來越出眾直到今晚,雖然事有意外她被亂了陣腳,但文和確實贏了。她不願意相信或者承認這個事實,所以才會怒氣翻湧…董音忽然覺得自己這會兒的臉一定很難看。她是個輸家而且還是個氣量不夠的輸家。
她一直在唸叨書衡,讓她認真起來,打敗文和,然而實際上將文和視為對手一直在暗暗較勁是她董音。
書衡都看出來了…董音瞧著這雙黑白分明分外通透的眼睛,忽然有些羞愧和失落。她一直覺得自己要強些,要厲害些,喜歡書衡,對書衡好,有著幫扶和引導的優越感…今日看來,竟是錯了。
至於書衡,她對文和的態度,並不能說明就是包子性格。她怎麼可能是包子?只是性情瀟灑包容,沒有被觸犯底線罷了。文和做了什麼?她沒做過任何直接或間接傷害書衡的事情,最多臉擺的臭了點……但臉臭醜陋的是自己,她剛剛已發現這一點了。
書衡為什麼看著文和的臭臉還能笑出來…哎,她以前做過基礎教育,跟一幫中二處久了,總會變得包容的。
青春期的少男少女總是問題多。書衡看董音的神色便知道她想通了,正色道:“我聽說文和是五更起床,亥時睡覺,這習慣從八歲堅持到現在。彈琴彈到指頭都磨紅腫,讀書寫字下的苦工連教她的先生都感慨趕得上書生舉業。猜謎也好對對子也罷,固然有運氣在內,但天道酬勤才是至理。”
你董音先是想著王爺又是屏風論道,又是尾隨盯梢,還鬧失戀,繼而又閒到蛋疼跟哥哥拉皮條,現在又想著聊騷和尚,你又真正做了些什麼呢?這後一半話書衡沒有說,也不必說,董音不遲鈍,還很敏銳,她已經意識到了,臉色微微發白。
“我並不是非要替文和說話,只是局外人看公道。她那性子我也不喜歡,但幾次交鋒,我就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