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暘扶她從床上起來,隨手扯了旁邊的秋香色靈芝紋靠枕給她放在背後,又命人端水和帕子來給她洗臉。書衡看著白芍有點啞然,半晌才問出來:“蜜桃和蜜糖呢?”
“一個斷了條腿,一個胸肋中了一箭。命都在。福大命大。”劉暘一邊唸叨,一邊親手拿了毛巾給她洗臉,紅稥羅帕輕輕擦拭,那動作和神態讓書衡想起自己的父親保養他的青花瓷。好好的太子爺今日似乎拿定了注意要當下人。他擦好了書衡的臉,又換了帕子,擦洗書衡的手掌,手心手背四個指頭縫都一點點擦到。看著原本白白軟軟,如同豆腐香糕的手背上有青有紅,還有劃出的口子,忍不住動作輕了又輕,擦了還要問:“疼不疼?”
書衡輕輕笑:“不疼不疼,不過是扎銀針的水平,倒是心口一槍嚇得夠嗆。”
劉暘的臉色又變一變。他聽甘玉瑩描述過當時的事情,既贊她機智更有無窮後怕。洗完了,又命人抱來梳妝匣給她梳頭髮,親手執了檀木梳子,從那柔順的髮絲上一梳而下,忽而想到新娘那挽妝歌:一梳白頭到老,二梳兒孫滿地。當時並不覺得這歌曲有什麼好處,又俗又白還少點味道,波折一生,大劫剛過,便品出些平淡卻雋永的滋味。
柔順的髮絲在手掌和指縫裡遊走,他心中升起一種自己竟然連累了她的不甘和悲憤。國公嫡女,不愁如意郎君,不缺榮華富貴,偏是嫁給了自己,卻擔了這性命之憂。他以為她會如同嚇傻的小母雞一樣撲到自己懷裡,然而並沒有,她就是那麼平靜的靠在那裡。關心一下對自己有救命之恩的寵物和朝夕隨護的丫鬟,便什麼都不再講。
不疼?怎麼會不疼?她暈迷之後,先叫太醫來看,又親自給她擦身,那雪白圓潤的上臂腫起一塊,背後一大片青紫,應該是落馬的時候撞的,腳掌就不說了,原本白花花的腳丫子上連血泡都有兩個,還有不少小口子。但現在,她什麼不說了。
書衡對自己的身體素質很滿意,幸好自己平時就不是肢體慵惰的貴族,幸好爹爹孃親給力,沒把她生成迎風三步倒的林黛玉。哎,老天爺看護我。我要做個幸福的人,關心糧食和蔬菜,面朝大海,春暖花開。她還處在大腦應激後短暫的遲鈍和麻痺中,不說話,不動作,享受這暴風雨之後的平和。
劉暘撩起了衣袖給她重新擦紅花油,上臂的紅腫被壓倒,書衡輕輕一個哆嗦。劉暘藉機開口:“要用力推開淤血,忍忍。”
書衡點點頭,輕輕嘆息:“老天眷顧,臉沒傷到。手臂腰背都不算啥,淤傷不會留疤。太子殿下,你看,我真是福大命大。遭遇了刺殺,不僅命沒事,連大點的傷都沒有,哎,連我都忍不住為對手感到了悲哀了。”
劉暘忍不住想笑,她倒是如此樂天。又問她想吃些什麼,不等她開口,又擅自做了主張,長長一張條案就擺在了床邊,書衡不必離床,慢悠悠蹭過去。蒸蛋羹,酸湯魚,蜜汁南瓜,鵪鶉蛋,胭脂米飯。照顧病人口味。書衡笑道:“其實我想喝牛肉湯。”
“等你傷好了再吃辣子。”
眼瞧他端起碗筷作勢要喂,書衡忙忙叫停,自己接過去,她不習慣這樣的事,手又不殘不斷,說實話這種事她從三四歲就不讓別人做了。而方才,那一系列溫情脈脈擦臉梳頭的動作讓她覺得自己是他閨女…袁爸爸是唯一一個為她做過這種事的男人。
狠命扒了兩碗飯,書衡才算恢復了力氣。這麼輕易的放過,忍辱負重,一幅受到了莫大驚嚇的慫樣,這可不是我。吃飽了才有力氣幹架。書衡眼瞧著食案被搬走,美味的食物熨帖空了快兩天的腸胃,感覺著蛋白質和碳水化合物化成了身體裡濃濃的能量。她盯著劉暘就輪起了拳頭,一拳頭砸在了他胸口上
“你不救我,你竟然不來救我!”書衡身體塞進了他懷裡拼命的捶打:“你知不知道我要是沒恰好扮成小子,沒恰好騎在馬上舍了轎子,我現在已經變成刺蝟了!刺蝟你知道嗎?當時那箭矢就呼啦啦飛過來了,跟蝗蟲過境似的。要是沒有小妹,沒有lucky,我就真的死了呀。你知不知道當時那槍尖離我的心口只有兩三寸。我都已經被那勁道衝到手軟了。幸好我學了騎馬,幸好我好歹被孃親訓練過,太子妃這個職業這麼危險,你怎麼不早點告訴我?你在外面得罪了人怎麼不告訴我?”
劉暘嘴唇抿又抿,不說話,只是抱得懷裡人愈發緊了。有力氣打罵就好,想發洩就好。他怕的是方才那種姿態,那神情彷彿自己變成了個客氣的陌生人。
書衡又是委屈又是憤恨,怒氣和怨氣盡數發洩到了他身上:“你知道嗎,我逃命的時候,我一直在想你會不會忽然就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