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觸動他的情腸,因為他的母親。
南洛迦上有一兄四姐,其中長兄和長姐與他並非一母同胞,他的母親是父親的繼室。
父親南奇柏是少年進士,元配夫人為相府嫡女,男才女貌可謂天作之合,加上兒女雙全,人生圓滿之極。可惜嬌滴滴的相府千金,身嬌體弱,不過一個風寒便要了她的命。
幾年後祖母仙去,朝廷特許他丁憂去職、回祖籍守孝三年,父親扶靈柩回揚州。
就在那段時間父親偶然見到了夏日裡和女伴划船採摘荷花的母親,一時間驚為天人。
彼時父親已過而立之年卻仍風流倜儻,而母親正值豆蔻年華。
兩家門第懸殊,外祖僅靠講學而得的薄收支撐門面,即便如此外祖父也不曾因此有心高攀,不願愛女做人繼母,給人填房。
可惜母親少女懷春,竟辜負了外祖父的氣節。
最終她如願以償歡歡喜喜嫁作南家婦,其後父親官復原職,她跟隨他赴任,最初幾年的確夫妻恩愛、琴瑟和鳴。
可惜後母難為,她嫁入南家時長姐已十歲,大哥亦已八歲,兩人皆已通曉人事,對替代他們母親的女人自然無甚好感。再加上父親妻妾成群,母親又接連生了三個女兒,地位岌岌可危。
四姐出生時母親已然失寵,已經生了三個孩子的母親持家辛苦又整日需與妾氏爭風吃醋,還不得不盡力調和與繼子的關係,美貌已大不如前。
南洛迦出生時,父親雖然歡喜,但對於母親卻也只見新人笑不聞舊人哭了。
南洛迦六歲時受盡冷落的母親心灰意冷之下領著幾個孩子回了揚州老家,意在眼不見心不煩。
母親的多愁善感對南洛迦的影響之深在於她的抑鬱寡歡而致的早逝。
她總掛在嘴邊的便是,“紅顏不老,恩愛情長。”
紅顏老去是母親的心結,女人大多都很在乎自己容貌吧?
若當時有法術能讓她青春常駐,母親會不會開懷一些?她是不是就不會早早離他而去?
在母親的葬禮上就連對母親薄恩寡幸的父親都哭得很傷心,然而大哥卻一臉冷淡,落在南洛迦的眼裡格外刺痛。母親何曾不善待於他?一生都在討好他這個前妻之子,然而他竟然如此絕情冷酷。
大哥南洛禹一直不喜歡他,他是知道的。他望著他時眼裡總有絲傲慢與鄙視,不過他不在乎。
不就是有個出身相府的娘和嫁入王府的胞姐嗎?
男人的榮耀是靠自己掙的,沾幾個女人的榮光算什麼本事?
雖然大哥對他態度冷淡但也向來相安無事,直到大嫂去世大哥回揚州老家散心認識了戈蘭。
他竟想讓戈蘭做他的續絃,當時南洛迦知道的時候差點笑掉大牙。
比他常呆在揚州的南洛迦早就認識戈蘭,他的眾多仰慕者之一。羞羞答答的小家碧玉,常與一群小姑娘悄悄跟在他身後偷瞧他,當中甚至有人背地裡自薦枕蓆。
南洛迦年少時行為放蕩不羈,你情我願,男歡女愛,各取所需。但他也絕不喜歡勉強,事後也絕不會傳揚出去毀人名節。
江南多出美人,戈蘭雖美卻並不是頂尖的。戈蘭真正能和南洛迦說得上話是在一次她大著膽子單獨尾隨進樹林打獵的南洛迦時被野豬追趕。
她逃跑時被樹枝絆倒扭傷了腳,不幸摔倒在地野豬就要撲上來,千鈞一髮之刻幾支箭射穿了那隻野豬,她死裡逃生。
戈蘭躺在地上看著騎在高頭大馬上如神祗降臨一般的南洛迦時沉醉地幾乎忘了眨眼。
騎在馬上被他抱在懷裡,戈蘭激動地不知所措,彷彿整個人飄上了雲端,很不真實,就像在做夢,直到南洛迦迷人的聲線在她耳旁響起,“你住哪兒?”
“蘭臺小築附近。”她含羞帶怯聲音低如蚊吟。
兩人同乘一騎在林中穿梭,戈蘭恨不得他騎慢一點,可惜大約是因為她受了傷,南洛迦騎得飛快,快到家附近的醫館時,風中傳來南洛迦的詢問聲,“姑娘芳名?”
戈蘭心中酸澀,她深知自己對他而言有多平凡,不是她不美,是還不夠美。她始終只能在人群裡獨自仰望他。“你不會記得的……小女,戈蘭。”聲音很低,帶著絲苦澀,散在疾風中,她猜他是聽不到的。
噠噠的馬蹄聲終於聲聲漸緩,她被他抱下馬,終於要分別,她卻聽到他的聲音,“我會記得你的,戈蘭。”聲音含著絲笑意。
南洛迦自幼習武,聽力異於常人,他捕捉到了她在風中的低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