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木拉出淳于浩,宮人已經被這樣唬了無數次,此時也只是懶懶的上前制止,眼看著她這樣鬧下去,卻無人勸得住。
淳于月心裡被堵著一口氣,又被看著她這般攪擾得靈堂安寧,實在忍無可忍,一把將她掀開,冷聲呵斥:你鬧夠了沒有?
蘭妃往後跌入一眾宮人的身上,頓時懵住了,淳于月吩咐眾人扶她下去休息,宮人領命扶她起來,她竟忽然清醒了一般,上前把住淳于月的手就哭鬧起來:你賣了兄弟的命去享榮華富貴,現在又回來做什麼?你這個賤人,你不得好死!
淳于月念她遭受喪子之痛不予計較,吩咐宮人拖她回去,她卻發了狠,指甲摳住她的手臂,帶起一縷縷血絲,嘴裡越發罵得狠毒,甚至指責她與南宮逸串謀害死淳于浩,現在回來是想搶奪皇位。
淳于月心中本就恨她當初的愚昧無知,竟一次次將淳于浩置於死地卻不自知,現在還不知醒悟,心裡也發了狠,一甩手將她揮倒在地,咬牙叱責:害死他的不是別人,正是你的愚昧自私,如果不是你急著想讓他繼承帝位,他也不會成為各方勢力的眼中釘,也就不會因為一個小小的驚風之症送掉性命!如果你不是他的母親,我現在就要了你的性命!你個無知的蠢女人!
她心裡又急又疼,一拳捶在擺放祭品的臺子上,震得果盤跳躍四散,撞擊聲在廳內迴盪不絕,鮮血從她擦破的拳頭滴落,在地上形成一粒血痣。
廳內的氣息讓她難以呼吸,她逃也似的往外走,去忽然聽到蘭妃冷靜了情緒道:你不想聽聽浩兒的遺言嗎?
淳于月陡然定住身形,雖然不知道她的話該不該聽,到底還是等待下去,蘭妃起身撿拾掉在地上的祭品,整理祭臺,眼神也變得悽惶:他嚥氣的時候記掛的竟然不是我這個母親,而是心心念唸的四姐,這就是對我最大的懲罰了。
她任由淚水滑落,卻連抬手擦拭的心也無,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你說的對,是我的貪婪害死了他,可是,你有想過我的感受嗎?如花似玉的容貌沒有給我帶來富貴,反而禍劫連連,過著比妓女還不如的日子,好容易得了機會進宮,逢迎討好得到寵愛,卻因為懷了龍種不能服侍聖體,被妹妹搶了恩寵,好容易熬到浩兒出生,是個龍子,該惹人羨慕吧,卻被自己的枕邊人拿去討好別的女人,我就想,這也沒什麼,不管誰養著,都是自己的兒子,又是皇室獨苗,好日子總會來的。
好不容易費盡心機把兒子要回身邊,卻因為太想他成材,反而被他懼怕躲避,他跟你親,我其實並無怨言,總想著至少你還是真疼他,可是你竟然想要放逐他,那時的你大權在握,而我沒有家世沒有靠山,唯一的妹妹還跟我不是一條心,我所有的不過是這副皮囊,就想著討好了南宮逸,或許能爭個靠山,可是沒想到,卻因此引火自焚,他明明不屑碰我,卻還故意毀我名聲,害得我這幾年過著比打入冷宮還要悽慘千百倍的日子。我還活著,只是因為還有浩兒這個希望,可是,現在浩兒沒了,我的人生,還有什麼意義?
她的話讓淳于月有了些動容,後宮的女人,錦繡榮華下的心酸,她也多少能夠體會,自己的母親曾經不也是其中一員麼?自覺方才的話或許有些重了,正想著該不該寬慰幾句,卻被一聲震響驚了耳膜,惶恐回身,蘭妃額頭鮮血不止,依附著棺槨的身軀如風中落葉緩緩滑下,宮人驚慌失措卻手忙腳亂,想要上前又不敢,唯有她的侍婢攬著她哀哭不止,連連求人宣召御醫。
淳于月前移兩步卻又站住,她只是氣急才說了那樣的話,卻不想竟間接逼死了她,慌亂中移不開視線,蘭妃面上卻出現從未有過的安靜祥和,殘缺不全的話語從她嘴裡一字一字溢位:四公主,求你看在浩兒的份上,讓我陪著他入葬,他膽小怯懦,又怕黑,我怕他一個人過奈何橋會害怕。
按照祖制,太子和皇妃,就算是母子也不能同葬,她的要求太越禮,倘若允諾,勢必需要面對皇室宗親的刁難譴責,可淳于月到底還是點頭,讓她走得心安
眼見蘭妃嚥了氣,哭喊尖叫之聲此起彼伏,廳內頓時亂著一團,淳于月踩著沉重的步伐出了廳門,碰上聞聲趕來的淳于靈,滿眼怨恨的盯著她,冷笑譏言:南宮逸逼死了浩兒,你又趕回來逼死蘭妃,如此狠辣絕情,你們還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淳于月此時沒有心力與她爭言語之利,任由她冷嘲熱諷,反正今日之後,會這般想的不止是她,只怕淳于上下都會有著這般微詞,她也犯不著跟任何人解釋,擔當生前事,何計身後評?
悲不自勝
皇帝儲君生前尊崇無比,死後卻又最無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