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歸低呼一聲,落入他寬大的懷裡。下一秒,就立刻掙扎起來,“嚴慕你二舅姥爺!”
“別說話!”嚴慕壓低聲音,“這裡隨時有人巡邏,我現在不是在跟你鬧著玩。”
“那你放我下來。”
“……”
“換個姿勢!”
嚴慕不搭理她,抓著她亂踢的小腿,繼續以把尿的姿勢,我形我素把人往草叢深處抱。
賴思歸氣呼呼地坐在暗處的一塊石碓上,屈辱得不想說話。
嚴慕掰正她的臉,小聲在她耳後說:“看那裡。”
月色被薄雲遮住半形,海風肆意地吹起衣角。賴思歸彆扭了須臾,貓下身子順著他的手指,看向寬廣的海面,驀地怔住。
星光閃爍下,賴思歸看清不遠處的沙灘,蜿蜒的曲線綿延至看不見的地方。海浪拍上沙灘,窄窄的水帶在沙灘翻了個跟頭,又迅速地退回海里。
而就在他們視線的右前方,與沙灘隔著一排小堤壩,有一塊地像被人為圈圍起來。
沒有明顯的界線,也沒有明顯的建築物,只有靠近公路的出口,有一間小小的鐵皮房。鐵皮房牆上接著一盞燈,大概線路不好,昏暗閃爍,但足夠賴思歸看見地上明顯的車轍。
之前的大卡車就是從那裡出入。
砂場裡,突兀地矗立著數座海砂堆積而成的砂山。有采砂船停在岸邊,甲板上偶爾有人影走動,長長的抽砂管從船上延伸而出,一直送到砂山附近。白色的海砂被送出來,經過高高挑起的傳送帶落下來,有條不紊地又堆出一座小山。
一排大貨車整齊地停靠在砂場右側,一輛車裝滿沙子,下一輛立刻又開過去,海砂源源不斷地填滿這些車子。這裡像個作業規範的大工廠,除了貨車司機甚至看不見其他人,卻能保證所有作業快速準確按部就班地完成。
賴思歸沒說話,他們都清楚,沒有一家正規的工廠會連夜進行這種海上作業。
就這一個晚上,不知道他們能從海里挖出多少砂子,這樣成噸成噸地往外運。
這是大規模地盜砂,是避人眼球毫無節制地攫取。
大海浩瀚而優雅,神秘地微笑著,融入夜色裡。
有人卻在這優雅裡,橫插一刀,劊子手一樣鑽進海的心臟。在他們看不見的海面,不知有多少艘盜砂船在沉默緊張地作業,貪婪地攫取海底基石。
“海南有一個很出名的玉帶灘,狹長的一條沙灘半島,插入海中。”嚴慕抬抬下巴,“我小時候這裡也有一條差不多的沙帶,四五公里長,很漂亮。”
賴思歸看他,嚴慕面無表情道:“都挖沒了。”
“知道這些砂子會運往哪裡嗎?”他低聲問。
“建築工地?”
“還知道什麼?”
“海砂房。”賴思歸說,“前兩年海砂危房的新聞剛出來,江林很多有名的小區都被檢查出問題。”
嚴慕拍了拍她的頭,表示讚賞。
其實賴思歸之所以清楚這些,是因為那會兒表妹鄭雨晨的婚房正好也在那些小區名單裡。新聞出來後,海砂含有氯離子,會侵蝕鋼筋破壞建築結構的結論,讓很多人人心惶惶。
每天生活起居被稱為家的地方,可能是座危房,誰知道哪天會不會突然轟然倒下。海砂房的醜聞轟動一時,政府派出多方專家對這些樓房進行檢測,最後卻不了了之。
“海砂經過清洗,達到一定標準後,可以作為建築用砂。”嚴慕解釋,“但這些人不會這麼做。”沒有商人願意徒增成本、人力和時間,沙場裡的卡車載著還滲著海水的海砂離開了。
相關部門對建築材料的檢查,是透過抽檢的方式,換句話說,就是個流程。
嚴慕告訴她:“海砂會直接送到工地,很多一部分還會流入內陸,而且以河沙的價格售出。”
“河沙?”
嚴慕注視著底下的沙場,“正常河沙的價格,比海砂高出五倍不止。”
賴思歸微微心驚,難怪盜砂會這麼猖獗,這根本就是一本萬利的事。低成本盜取公共資源,高價賣進市場。他們甚至只要一艘採砂船,少部分人力,就可以掙得盆滿缽盈。
賴思歸不知道嚴慕帶她來這裡的目的,他面色冷峻地望向大海,“而他們做的,還遠遠不止這些。”
賴思歸靜了靜,問他:“嚴濤以前也在這裡做事?”
“村裡人很多家庭都以此為生。”嚴慕無奈地笑笑,“看見夾板上的那些人嗎?都是村裡人,他們在賣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