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生,是死,與我無關。”原本垂下的水瞳眨了眨,坦然地看向柳兒,“你說這話,是想要知道我心裡還有他沒有對嗎?”
被識穿了。柳兒吐吐舌頭。
郡主淡淡地彎出一抹淺淡的憂笑,她搖搖頭,“他對我來說,現在什麼都不是。我不恨他,也不在乎他。被人憎恨的感覺,我已經體會過了,冤冤相報何時了,如果說要恨的話,我恨我自己……咳咳,咳……”暗淡處,喉嚨泛起不適,她不由地咳嗽出聲,柳兒見狀,連忙拍撫著她咳彎的脊樑,想要她好受些。
四年前的砒霜,再加上早產的大失血,幾乎要了她大半條命,能夠活下來,簡直是奇蹟。砒霜的毒和大失血,已經讓她的身體大不如前,即使她的外貌還是一樣楚楚動人,可裡面的卻像塞了破爛的棉絮的傀儡。
郡主,就是四年前的瓏髓。
她的臉無論怎麼調養,始終蒼白的毫無血色,白裡泛出幽幽地青色,連雙唇都是失了色彩的清粉色,身子冰涼,手腳更不用手了,即使是大熱天裡她還要穿上深秋的暖裳。
眉目之間隱藏了哀色,不過若是算命看相的人見了,多半會說“這位姑娘的額間有一層不詳的黑氣”。
“可是,難道你一直不見他嗎?”
“恩,不見。至死,我都不想再見到他。”再見到他……呵呵,再勾起那些脆弱的往事嗎?再看著自己曾經想要得到不屬於自己的東西而瘋狂的樣子嗎?
錯兒,娘,娘,錯兒……呵,天不由人,命不由人,若是是仇恨是他們兩人之間唯一的聯絡,那麼……兩條命,再加上她這個要死不活的活死人,旖兒的仇,對她的恨,百戰應該都放下了吧?
就像她一般,不在乎,不在意,即使只隔了一層車簾,她也能無動於衷地與他共行了一程。
就這樣,一個向西,一個向東,偶然的交匯,然後錯過……就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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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涼洲,眼前終於出現了青蔥的綠色,再行了數十日,終於,宏偉的城牆,衣著華麗的行人,柳兒欣喜地不由拍手:“姐姐,到了,到了,我們到京城了。”
瓏髓微微的頷首,馬車徑直朝五王府去了。
這段時間,她們暫時就住在五王府裡,據宮裡的人說,這個誥封也需要算上良辰吉日,說起來,應該十二日後的正午是吉時,就在這個時候為她誥封。
瓏髓雖然明知於理不符,她依然希望能夠繼承“永昕”的封號。娘去了,永昕公主清婉也隨娘陪葬了嗎?不,如果說永昕兩個字是尚書府的噩夢,那麼就用這個噩夢去向尚書府的人要娘,要錯兒的骨!
她去要永昕的棺和錯兒的棺,比任何人都師出有名,她是孃的女兒,她是她孩子的娘,當她在昏迷中清醒過來,第一件事就是撫著自己的肚皮,那隆起的肚皮,那裡面讓她覺得幸福的生命,變成平的。前後一天,她知道了永昕的死,第二天她失去了錯兒。
她用盡生命固執地想要堅持下來的孩子……為什麼,在哪個情況下會早產?
龍曦說:“你想要帶他和你一起走,可作為母親的本能卻把她生了下來。”
龍曦說:“那是個女兒。”
正文 枯水
如果她沒有這份本能就好了,在她的肚皮裡,或許還能被龍曦救活,她的本能把孩子生了下來,她的本能卻失去了最親的兩個人。
她要拿回她最親的娘,和女兒的棺,她要帶她們走,從此,三個人,三代人,不愛誰,不恨誰。她要她們離開害死她們的凶煞之地。
所以,她要誥封,她要孃的“永昕公主”這四個字。她要權利,她要能夠讓尚書府裡的人無法動彈,只能聽命的權利!
龍曦說,娘曾和太后做了個約定,皇家永遠不準插手她和凌家的事。她是公主,但現在只是凌家的媳婦,為了爹,她寧願放棄自己的權利。
而現在,她瓏髓,要為娘拿回失去的權利。
痛恨吧,痛恨的是這份權利吧?二孃痛恨這娘以權利嫁給爹,所以二孃用權利來壓制娘;百戰痛恨娘掐死了旖兒,所以用力量折磨了她,最後,喝下了那碗盛了砒霜的參湯,讓她的錯兒,孤零零地去了……
進了五王府,柳兒就跟到家一般輕車熟路轉到大廳,此時龍煌正與王儒意商議事情。
“小……”柳兒看到王儒意,立刻改口,“少爺,我們回來了。”她拉了面上覆上面紗的瓏髓進來。
“歡迎回家。”龍煌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