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吃就睡了。閉眼睛之前就對我說了一句話。他說有機會再見到阿珍的話,讓我幫他問一句——
之所以不願意相信他,是不是擔心動了感情的話,再蹈曹賀庭的覆轍?她是不想再受傷,才寧願把自己打壓到看不到希望的最底層對麼?
“要是真這樣就好了,我便不會以為是自己魅力不足才捱揍而難受。”
我看著那張青紫泛腫的臉,英氣和俊美都顯得很滑稽,卻一點想要嘲笑他的衝動都沒有。
出了病房。我沒看到邵丘揚和陶藝琳。心想著以邵丘揚那個尿性,不會一言不合又啪啪吧!
“七月……”
聽到拐角處弱弱的一聲,我嚇了一激靈。
“誰?”探身過去,我看到邢綺珍那張熟悉而憔悴的臉。
“阿珍!”我驚訝不已,剛想問出你怎麼在這兒。
“何先生傷得怎麼樣?”
我重重出了一口氣,心中五味雜陳。
“阿珍,你到底是怎麼回事?”
盯著她瘦削的臉頰,誇張的墨鏡下,眼角絲絲泛青紫。
她明明就過得像個過街老鼠一樣,除了心疼,我哪裡還有一點想責備的衝動?
拉她到樓下醫院的小咖啡廳,我們找了偏僻的位置。
我把隨身帶著的兩樣東西推給她:“這項鍊,是何許說想要認認真真送你的一樣禮物。這支票,是邵丘揚為曹賀庭的事……給你的補償。
阿珍,我知道你心裡難受,可你不能就這樣作踐自己啊!虎爺是什麼人?這種亡命之徒無惡不作。你跟在他身邊,下場難道不可預見麼?
你不願相信男人,不願相信愛情我都能理解,但是——”
“但是什麼?不能飢不擇食是麼?”阿珍慘笑一聲,挑著咖啡杯的勺子有點顫抖:“七月,何許的傷不要緊吧?”
“當時挺兇險的,還好他年輕,身體底子健康。”我擰著眉頭,抱緊面前的白開水:“阿珍,你能跑到這來,是不是說明你對他……”
“七月,你別太真了。”阿珍呷了咖啡一飲而盡,彷彿讓我有種咖啡也能醉人的錯覺。
“何許是什麼身份?年輕,帥氣,健康,多金,良好的出身和家庭背景,這樣的男人……誰玩得起?誰能不動心呢?可我們是什麼樣的女人?出身最卑微的底層裡,骨子裡都是下賤的血液和不堪回首的過往。
七月,我沒有那麼多時間和生命去把同樣的錯犯兩次。”
“所以,何許要的答案,我已經幫他問出來了。”我輕笑一聲:“阿珍,癥結就在這兒,是你自己不敢了。”
“是啊,我不敢了。你比我膽子大是不是?你以為邵丘揚就不一樣了麼?醒醒吧杜七月,我們這種女人,逃不出這樣的熔爐,變不成枝頭的鳳凰。你要是想不開,總有一天會被自己的淚水淹死的!”
阿珍越說越激動,最後竟連咖啡杯也抓不住了。我看到她肩膀不停地篩動著,嘴唇也變得血色全無。
最後她嘩啦一聲推開桌子,三步並兩步地衝進拐角的洗手間。
我追了上去:“阿珍!阿珍你怎麼了!”
“別管我!”
咣噹一聲,她鎖上馬桶間的門。
“阿珍!阿珍你別嚇我,你是不是生病了?”我急得幾乎要掉出眼淚。
一陣刺鼻的煙燻味從裡邊傳來,我懷孕十分敏感,皺皺眉揮揮手。我說阿珍,你在吸菸麼?
她不回答,只有悉悉索索的喘息聲。
五分鐘以後,她大抵是平靜了。推開門,我驚訝地看著地上那燎燒過的錫箔紙——只覺得內臟都要被掏空般地寒徹骨!
“阿珍!你——”
“別管我。”她撞開我就要走。
“你怎麼能碰這東西!”拉住她的手,我的眼淚一下子就出來了:“這東西會廢了你的!”
“七月,”頹廢的鏡面下,阿珍面無表情地直視著自己的容顏:“有時候一旦踏出一步,你以為你是錯了,其實……這可能本就是自己該走的路。你要是還相信人生有希望,就離我這種人遠點吧。”
我沒有再上樓去找何許,我承認阿珍這一套消極有毒的人生觀的的確確對我產生了少許影響。
何許與阿珍,根本就是兩個跨宇宙平行的人種。他年輕,富有,獵奇又驕傲,這樣的男人,得不到的總覺得是最新鮮的最想要的。
但是他的傷會好,心也會死。要不了多久,可能就不記得阿珍姓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