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秀欲要蓋在霍氏身上,廖大夫制止道:“這位姑娘是做什麼?”
景秀道:“我聽說頭風發作,必欲棉裹之,用二陳湯加酒芩,荊芥、川芎、薄荷、石膏、細辛,可消風散。”
廖大夫眼睛一亮,捻了捻鬍鬚,笑道:“你這小姑娘還懂醫術?”
景秀笑意溫和:“我打小捧著藥罐長大,久病成良醫,略懂些。”
廖大夫聞言,伸手搭在景秀手腕上,寧神細診片刻,嘆息道:“你這嗽喘患了多年,可要好好調理,不然小小年紀後患無窮啊!”
景秀慌亂收回手,笑道:“多謝您。”
廖大夫和藹笑了笑,為霍氏做完針灸後,看到景秀緊盯著他的手法,暗暗頷首告解道:“你剛才所說的法子是因風寒襲入則熱鬱而頭痛,必欲棉裹者,為熱鬱。但你家太太的頭風並非風寒襲入,而是憂憤惱怒,怒鬱傷肝,鬱而化火,氣火俱逆,以致氣血逆亂,頭痛發生。體內肝火太旺,又怎麼能多蓋棉被。”
景秀一幅恍然大悟的樣子,慚愧道:“我真是關公面前耍大刀,險些害了母親。”
廖大夫問道:“你也是傅家的小姐?我常為霍太太診脈,可從沒見過你。”
景秀一面從旁邊丫鬟手中端了水盆,請廖大夫淨手,一面道:“我回府沒多久。”轉而卻擔心問道:“那我母親的痛風嚴重嗎?”
廖大夫淨過手站起身道:“不好說。霍太太過去痛風已有好轉跡象,突又來的猛,傷了肝火。日後切記不要動怒,思則心有所存,神有所歸,正氣留而不行,則氣結矣。我先開幾味藥服用看看。”
景秀吩咐屋裡的小丫鬟研磨,自己坐到霍氏床旁,為她蓋好薄被,低喃地道:“母親,您可要快好起來……”
廖大夫聽言,目光望向景秀,微微點點頭,執筆疾書,寫下藥方,交給丫鬟:“拿著藥方去善仁堂抓藥來。”
丫鬟領著藥方跑了出去,門口險些撞到白蜜,白蜜閃過身子喝道:“太太屋裡,怎麼毛手毛腳的?”
那丫鬟垂著臉道:“奴婢想趕緊給太太抓藥。”
“那還不快去!”
白蜜訓斥了丫鬟,走進屋,對景秀和廖大夫福了福身子,急著道:“廖大夫,我家太太可有大礙?”
廖大夫道:“先吃幾味藥看看。”
白蜜又懇求道:“廖大夫,可煩請您去看看白芷,昨晚起到現在就一直高燒,嘴裡也念唸叨叨的,出了一身汗,怎麼都叫不醒,求您也去給她看看。”
廖大夫聞言,當即站起身,背好藥箱道:“救人要緊,快帶路。”
白蜜欣喜的請廖大夫出門。
屋子裡就只剩下景秀一人,她轉臉看向躺在床上的霍氏,嘴角泠然上翹,輕輕推了推霍氏的身子,喚道:“太太……太太……您醒醒……”
霍氏針灸後神志有些不清,耳畔聽到有人叫喚,緩緩睜開眼,只是屋內昏暗,看得不太清明,她心神恍惚,側過臉,忽朦朧中看到桌子旁的背影,一身藕荷色的褙子,她唬了一跳,整個身子一驚,叫道:“你是誰……”
景秀未回頭,從桌上慢慢端起脫胎填白的茶杯,動作緩慢,藕荷色的水袖緩緩滑落,露出那雙蔥白細腕,右手腕上赫然有串翠綠的手珠。
霍氏在床上驚的抽搐,尖聲道:“賀琦君!”她驀然瞪大了雙眼,伸長手想要抓住她,卻怎麼都夠不著,眼看著要抓住那身衣裳,猛地一扯,整個人卻翻身滾落在地。
嘭地一聲額頭正撞到床板上,磕出血來,豔紅的血模糊了霍氏的視線,她卻憑著一股意念擦去額上的血漬,再次睜開眼,屋子裡沒有一個人影,她神情混沌,五指抓著地板,摳出一道道的印記,想要站起來,可腦中一轟歪倒過去,漸漸地沒了意識,額上還在血流不斷……
景秀走出門外,徑自跑去白芷的屋中。看廖大夫正好要踏進去,她捂著胸口歇了口氣,幸好趕上了,待氣息漸緩,拿出藏在袖子裡的針灸鍛佈道:“廖大夫,您東西落了。”
廖大夫回過頭,拍了腦門,笑道:“年紀大了,記性也不好。”
景秀隨著廖大夫一塊踏進白芷的屋中,白芷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叫嚷,雖緊閉著眼雙手卻在空中亂揮舞。
景秀看情況許是受了昨日的驚嚇。畢竟逼死賀琦君,白芷也有份,不是人人都像霍氏那般鎮定。
她走到床邊微俯下身子,隱約可聽到白芷嘴中模模糊糊的發音:“不是我害死你的……走開……不是我……”
景秀靜悄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