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我坐在高中的田徑場旁邊,整個人就像一尾失水的魚。他在我面前站了好幾分鐘,我費勁地睜大眼睛才能將目光在他的臉上聚焦。
不是裝的,我知道,他臉上的悔恨和心態都不是裝出來的,可是這一切對我來說還有社麼意義?
他慢慢地蹲下來,將我攬入懷裡,我並不是不想推開他,只是我太累了,我沒有力氣反抗了。
他是身體在輕微地顫抖,他的臉埋在我的髮絲裡,不肯正視我,也許他是哭了吧,這也不關我的事,他哭他的就是了,反正也不是為了我。
我沒有多餘的一分力氣掙脫他的懷抱,儘管這個懷抱我已經不稀罕了。
兩個半小時之前,我蹲在雙黃線上,有一個心情不太好的司機從我邊上開過去的時候,忽然對我吼了一聲“想死滾遠點”。
那一聲吼,格外清晰地打在我的耳膜上,緊接著,我聽見一陣來歷不明的啜泣,像是嗚咽,很細小很細小的聲音。。。。。。
最後我發現,那個聲音來源於我自己。
我茫然地從雙膝間抬起頭來,等我恢復神志之後,那輛車已經開走很遠了。
來來往往的車燈照得我睜不開眼,為什麼要有這麼多的光源,為什麼生活會像一張網,我的感情、驕傲、自尊,都從這張網裡流失了。。。。。。
鬼使神差一般,我拿出手機,幾乎是下意識地直接按了那串號碼。
直到電話撥通的那一瞬間,我才明白,無論我把這個人的號碼放在黑名單裡多久,這串數字其實都已經鏤刻在我的腦袋裡,無法磨滅。
他的聲音像是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過來:“初微你在哪裡?”
我在哪裡?我茫然地看著地面上凸起的石粒,我也不知道我在哪裡。
顧辭遠在掛掉電話的那一瞬間,連拜拜都沒來得及跟林暮色說,就衝出了酒店的房間。當林暮色裹好浴巾從房間裡追出來的時候,走廊裡哪裡還有股辭遠的影子。
她看著電梯上的數字不斷上升,一陣寒氣從心底冒起來:他甚至,連電梯都等不及,就為了去見宋初微。。。。。。
宋初微,你這個賤人。
冷靜了片刻,她回到房間裡,溫暖的房間依然讓她覺得冷,那股寒氣由內而外地散發出來,令蜷伏在被子裡的她忍不住瑟瑟發抖。
過了很久,她拿起手機,隨手撥了一個號碼。
顧辭遠幾乎是連滾帶爬地從十五樓到達了一樓,一邊下樓一邊個給筠涼打電話,詢問宋初微的行蹤。
筠涼的聲音在電話裡聽起來也十分急切:“唐元元說她上午下課就直接回去了,我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你快去找她吧!”
掛掉電話,顧辭遠衝出酒店大門,隨手開啟一輛正在待客的計程車的車門,還不等司機反應過了,就從錢包裡拿出一沓紅色的鈔票擺在司機面前,用不容拒絕的語氣對司機說:“Z城,少了我下車取給你。”
兩個半小時的車程,他的一顆心始終懸在喉嚨口,心裡有一句話在不停地重複,只想在下車的第一時間說給那個叫宋初微的人聽。
對不起,對不起,我們重新開始。
其實我們並沒有分開多久,被他抱著的時候,我依然可以聞到他身上那種熟悉的氣息,我還能清清楚楚地記得那款香水的名字。
他終於不再顫抖,抬起臉來看著我,泛紅的眼睛證實了我的推測,他確實是哭了。
我看著他,覺得很心酸。其實不必這樣,辭遠,你不必為了我這樣。我算什麼東西呢,我只是這個浩瀚宇宙裡一個微不足道的狗屁。
人人都可以騙我,可以不珍惜我。
筠涼,你,還有我的媽媽,你們通通都是我最親近的人,也是傷害我最深的人。
我一動不動地盯著他,其實我的目光早已失焦,靈魂早已經飛到不知道多遠多高的地方去了。。。。。
辭遠,你知道嗎,從小我媽就教我要做一個誠實的人,我一直以為誠實是一種美德,直到生活裡殘酷的真相一個一個輪番被揭露。
謝謝那個陌生人讓我知道,原來我的爸爸不是失蹤。。。。。。而是,早就已經不在人世。。。。。。
那個穿著白色工作服的姑娘湊近我,神情嚴肅,她說:“宋初微,你聽好,你爸爸早就過世了。”
早就過世了。。。。。。
發生在自己生命裡一次如此重大的災難,為什麼聽起來就像一個蹩腳的故事?我冷笑著看著她:“你才死了呢!你說完